回頭看更美

近代中國“睜眼看世界”的先行者之一的魏源老先生在《衡岳吟》中說：“恒山如行，泰山如坐，嵩山如臥，衡山如飛，華山如立。”前面的如行、如坐、如臥、如飛都先后游歷過，如飛的衡山因工作原因還去過九次之多，唯獨如立的西岳華山沒有去過。去年妻子同友人去爬華山，拍了很多照片，從相片上看華山十分險峻，促使我下決心一定要找時間親自去攀登一次。己未年秋，我因參加創作座談會從延安回到西安，返程航班是后天一早的，還有一天停留的時間，決定去攀登五岳之一——華山。

在朋友的陪同下，于清晨6點從西安出發，原計劃是徒步登北峰。之所以選擇步行登北峰，因為小時候看過電影《智取華山》多次，電影畫面主景是北峰，一直深深地印在腦海里，故特別想領略解放軍創造神兵天塹飛降、英雄智取華山的奇跡，領略英雄們戰斗過的峻嶺奇峰。但出發后不久才發現西安至臨潼的高速路因改造封路，于是只能改道走老路，車多路窄，加上路況不是很好，一大早就開始堵車，一直到上午11點多才抵達華陰縣城，我以為這次登華山頂峰是難以實現了。正在遺憾之際，朋友問我：“是從北峰上嗎？”朋友看出我的疑慮，接著說，近幾年國家投入和銀行貸款支持，不僅建設了北峰索道，還建設了西峰索道。現在直接從山底便開始步行攀登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乘坐索道纜車到北峰，然后再爬其他四峰，乘坐西索道纜車上山的人相對較少。因現已近中午，要爬完五峰最好從西索道上，一來游人相對較少，二來爬其余四峰可以省時省力，三來可以確保今天爬完五峰。能爬完五峰就行，聽朋友安排從西峰乘索道纜車上山。

我們的車開了近半小時山路才到達乘索道處，人還不算多，坐纜車上行，一路都能看到如刀削般的峻峭石壁，仿佛使人感受到幾萬年歷史流淌的回音。真正如古人描述的，“忽仰見芙蓉片片，俱片削層懸”。我驚嘆著拿出相機不停地按著快門，可朋友提示我說，回頭更好看。我便與朋友互換了位置，回過頭來往后望，由近及遠，壁立千仞，群山巍峨，漸漸消失在云海里。不，準確一點兒說，分不清天地，到底群山消失在云海里，還是云海消失在群山中，真是難以說清。

乘了近半小時索道觀光纜車，出了纜車門時間已到中午。朋友之意是先吃點兒東西，但我的興致才剛剛開始。說是登山，實際上是爬山，爬上西峰山頂，極目遠眺，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周野屏開，黃渭曲流，置身其中若入仙鄉神府，心曠神怡。難怪唐代詩人留下佳句：“太華萬余重，岧峣只此峰。當秋倚寥泬，入望似芙蓉。”朋友拿著相機叫我多留點兒身影，我說難得來一次，而且是第一次，所以要多看些風景，你看多悅目賞心啊。而且要抓緊時間，把其余四峰都爬完。朋友說現在已經是中午兩點，時間可能不夠，我說那我自己先爬吧，于是我走在前頭，下山向南峰前進。從西峰下來上南峰不久，兩位朋友似乎有些跟不上，氣喘吁吁，于是叫休息一會兒，吃點兒東西。我從朋友處拿了一塊面包說，我自己上南峰，你們下到北峰等我，今天我一定要爬完五峰。朋友叫我注意安全。我獨自爬到南峰峰頂——華山的最高峰。南峰側面大都是絕壁峽谷，處處直立如削。我站在峰巔上遠眺，真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愉悅，千山萬峰盡收眼底，午后晴朗的天空無一點云絲，目光可一去萬里，絕無阻滯。當我把目光轉向剛剛爬過的西峰時，既險峻又秀美，難怪人們把西峰又叫蓮峰。遠遠望去，更能感到剛才觸摸過的沉香救母處，有一巨石壓在峰頂，更加搶眼，險峻的風光和動人的神話顯得更加神奇。

從南峰下來，接著爬了東峰——朝陽峰和中峰——玉女峰，從中峰下來到了金鎖關，原計劃是從金鎖關經過蒼龍嶺這個最險峻和最陡峭的山道再去北峰，可是由于游客太多，為了安全和緩解人流壓力，下行一律繞道，繞行就只能錯過華山最陡峭的山脊道和險絕的風景了。我按景區規定，快步繞行至擦耳崖處，心想，不爬蒼龍嶺，怎算上華山？于是鼓足勇氣爬蒼龍嶺。排隊時，抬頭看著往上爬的游人似乎是一個踩著另一個的頭頂，搭著“人梯”連接上去的。不久，我也加入到“人梯”之中。不爬不知道，一爬才真是著名險道，嶺西臨青柯坪深澗，東臨飛魚嶺峽谷，高約百余米，寬不足三尺，中突旁收，坡度陡如直的山脊。故明代詩人王履形容它“背無一仞寬，旁有萬丈垂”，真是非常險峻。我爬在險脊上，如置云端，驚險非常，難怪有韓愈投書之說。相傳唐大文學家韓愈游華山，鼓足勇氣爬蒼龍嶺，回頭望見山路如此險絕，大驚失色，認為難以生還，寫下遺書，投下山澗，縱聲痛哭，投書之處便留下蒼龍嶺上端“韓退之投書處”的勝跡。在烈日下我爬到險道頂端，已是滿頭大汗，襯衣也被汗水浸透，雖不氣喘，但確實有點兒累，但當你歷盡艱辛后，能觸摸和欣賞到如此險峻美景，真是累并快樂著。我在勝跡處回眸山下，見眾游人如長龍盤歇于山林之間，不覺為今人之膽量點個贊，真是“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我上行至金鎖關，又繞道下行后爬北峰與朋友會合。快到北峰頂的地方建有紀念亭，是為紀念解放軍智取華山而建，亭子側面鐫刻著一副對聯：“千秋功勛，三軍猛勇震天地；萬代楷模，將士奇智驚鬼神。”北峰頂還有金庸老先生手書“華山論劍”之石碑等，給這座驚險的名山增添了更多的神秘氣息。當我駐足云臺峰頂，回頭仰望剛才觸摸過的蓮花、落雁、朝陽、玉女等山峰，陡峭的山峰上原本就沒有多少植被，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愈發男人陽剛，這真是一座彰顯雄性魅力的山峰。尤其是那些山體的肌膚整個裸露在大自然下，就像那堅毅硬朗和豪邁灑脫的三秦漢子，張揚地挺立于天地之間，激情地展現出陽剛的力量和雄起的魅力。

我陶醉在峻山美景之中。時間已經過了下午5點，朋友催促我下山，因為當天還要趕回西安。從北峰下行到下山索道處，因游人較多，還得排隊等候。此時，靜下心來回味當天的一路歷程，不僅看到了如此險峻的美景，而且真實地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更感受到爬山和行走的快樂：當你汗流浹背歷盡艱辛后，一處處美景給你帶來賞心悅目的快樂；當你面對巍峨的奇山險峰，發自內心的一聲吶喊，呼喚大山回音帶來的快樂；當你提心吊膽爬過一個個陡峭難行的險道時，一個回頭就會肯定自己的決心，有一種勇往直前、永不言棄的韌勁，一種自我征服滿足感。回味一路走來，既感到努力向上的樂處，又感到下行的愉悅，特別是體會到了回頭看的意味。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風景韻味與之前大不相同，這也許就是人生……

當坐上索道纜車下山時，回頭再看爬過的華山，落日余光穿過薄云形成的火燒云，與華山奇峰峻嶺互相映襯，真是美得無法用文字來形容。

真心感謝上蒼的賜予，真的是華山天下奇，真的是回頭看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