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撿回來一條狗。

是條黃狗。

老黃給黃狗取名老黃。

叫一聲：“老黃——”

老黃應：“哎——”

黃狗同時應：“汪，汪汪……”

老黃是去年從河邊把老黃撿回來的。當時它餓得皮包骨頭，腿上還流著血，老黃心軟，就把它抱回了家。

可老黃的老黃不是一只討人喜歡的狗，它既不看家也不護院，還惹出一大堆事。

第二天王嬸就來告狀：“老黃，你家老黃昨天把我曬的玉米餅叼走了三塊！”

確實，老黃有個毛病：饞。它偷過李叔的臘肉，咬過張嫂的布鞋，甚至有一次跳窗進廚房把半鍋燉菜吃得精光。最離譜的是上個月鎮上辦喜事，它不知怎么溜進廚房，把準備上桌的整只燒雞給拖走了。新郎官追著它跑了半條街，最后在老黃家院墻根下找到一堆雞骨頭。老黃賠了不是又賠錢，氣得直戳老黃的狗腦：“你呀你，真是狗膽包天！”

老黃試過讓老黃干活抵飯錢。先是讓它看雞窩。結果黃鼠狼來了，它居然蹲在遠處啃骨頭。老黃罵它：“傻狗！”它就耷拉著耳朵往地上一趴，眼神可憐巴巴的。老黃又讓它拉小車運糧食。可套上繩套的它死活不動彈，怎么拽都像釘在地上似的。王嬸路過直搖頭：“老黃啊，你家這個老黃比祖宗還難伺候！”

老黃是鎮上有名的老好人。他種著兩畝菜地，日子不寬裕但還是天天給老黃留半碗飯。有人說：“把這饞狗燉了吧！”老黃總是擺手：“它同我做伴哩。”

老黃發現，他的老黃又饞又懶，還膽小。每次聽到遠處消防車的警笛聲就會突然豎起耳朵，繞著院子瘋跑。

秋天，鎮上出了件事。幾個孩子去后山采蘑菇天黑沒回來。全鎮人都打著火把、手電筒上山找。老黃帶著老黃也去了。找了一夜沒結果，大家都累得坐在地上嘆氣。這時老黃突然焦躁起來，咬著老黃的褲腿往山谷里拽。王嬸說：“這饞狗又聞見啥吃的了？”老黃被老黃拽得沒辦法，只好跟著它走。

老黃把老黃帶到一處陡坡前，突然趴下不動了，只是不停地用爪子刨地。老黃舉著手電筒一照：坡下隱隱約約傳來哭聲！原來是孩子們掉進了捕獵的陷阱。等大家把孩子救上來，王嬸摸著老黃的頭直夸：“原來這是條神狗啊！”老黃卻只是甩甩尾巴，又去啃老黃帶來的干糧。

最讓人驚訝的是去年冬天。張老漢上山砍柴摔傷了腿，大雪封山找不到人。老黃冒著風雪跑出20多里地，居然把搜救隊準確帶到了老人受困的地方。救援隊長說：“這狗神了！在齊膝深的雪里還能辨認方向，專業搜救犬也不過如此！”

這事過后老黃成了鎮上的英雄。可它照樣偷吃王嬸晾的紅薯干，照樣不拉車不看門。老黃笑著說：“狗有狗命，強求不得。”

那天，縣里來了個穿制服的人，順著小路問到老黃家。原來他是市里搜救隊的隊長。隊長說：“我們訓練走丟了一條搜救犬，聽說您這兒有條特別聰明的狗？”老黃心里咯噔一下。隊長拿出照片：正是臟兮兮啃著骨頭的老黃！

原來老黃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搜救犬，在一次任務中受傷走失。老黃愣了好久，最后輕聲問：“那……它是要回去了？”隊長看著正在偷摸叼走他手套的老黃，突然笑了：“它看起來更喜歡這里。不過以后市里有搜救任務，能借它去幫忙嗎？”

現在鎮上人都知道，老黃家有一條本領高強的搜救犬。它平時照樣偷雞摸狗，但一聽到警笛聲就會立刻端坐門口等老黃套繩。王嬸說：“這狗比人還精！平時裝傻充愣，關鍵時候真上啊！”老黃總是笑呵呵摸著老黃的頭：“狗有狗命，它能救人，也能饞嘴，都是本分嘛。”

最近老黃又有了新把戲：學會用爪子開王嬸家的冰箱門了。王嬸氣得舉著掃帚滿街跑，老黃趕緊賠笑：“明天讓它去縣里加班掙狗糧錢！”現在鎮上人打招呼都問：“老黃，你家老黃最近還偷雞嗎？”老黃就笑著答：“偷！怎么不偷！昨天還把李家的臘肉順走了！”夕陽下，一人一狗追追趕趕的影子拉得老長，鎮上的笑聲飄出去好遠好遠。

（作者系廣東省東莞市某玩具公司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