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詹姆斯·喬伊斯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芬尼根的守靈夜》自問世起，便以其無比豐富的語義、復雜迷離的結構讓后世讀者感到敬畏，也為之著迷。

近日，《芬尼根的守靈夜》在中文世界有了重大“回響”。在十年喬學研究基礎上，翻譯家戴從容耗時十八年，終于將《芬尼根的守靈夜》翻譯出來，并為之詳加41856條注釋，成就了《芬尼根的守靈夜》全球首個中文全譯注釋本。成書的注釋體量遠超原文，堪稱一部濃縮的“喬學百科全書”。

2025上海書展期間，《芬尼根的守靈夜》首個中文全譯注釋本在思南讀書會首發。喬伊斯研究專家、《芬尼根的守靈夜》譯者戴從容，作家、上海市作家協會主席孫甘露，《芬尼根的守靈夜》策劃人袁楠，復旦大學教授包慧怡展開精彩對談，帶讀者走進《芬尼根的守靈夜》的世界。

《芬尼根的守靈夜》首個中文全譯注釋本在思南讀書會首發

終于攻下的“文學珠峰”

作為喬伊斯文學生涯的最后一部小說，《芬尼根的守靈夜》匯聚了他在文學創作和思考上所做的幾乎所有嘗試，是現代文學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經典作品。

在這部長篇巨著中，喬伊斯賦予了語言以新的形式和無窮的意義，讓每一個句子乃至每一個詞語，都在多重組合之下擁有了不斷解讀、不斷得出新意的無限可能。通過該作，他將現代文學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也給后世讀者留下了巨大的難題。

戴從容提到，《芬尼根的守靈夜》翻譯的難點主要有三方面：首先，《芬尼根的守靈夜》的語言包容性極高，書中超過70%詞語都是喬伊斯自造詞；第二，喬伊斯的寫作打破了主謂賓的語言結構，迫使著讀者接受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模式，也極大破壞了《芬尼根的守靈夜》的閱讀流暢性；最后，《芬尼根的守靈夜》由動機與主題構成，情節則大量缺失，整本書呈現一種碎片化的結構。

成書的注釋體量遠超原文，堪稱一部濃縮的“喬學百科全書”

如何進入《芬尼根的守靈夜》

那么，面對這樣一部天書，讀者應該如何閱讀、如何理解它呢？

包慧怡分享道，文字的規范在使得文字變得整潔的過程中，也使文本變得狹窄，然而喬伊斯是一位好奇心和求知欲非常強烈的作者，在自造詞的過程中，他也包容編輯和讀者在謄抄和閱讀過程中出現的文字差異，這既有一種閱讀的民主，也在歡迎所有的讀者進入文本，并作出自己的解讀。

孫甘露認為，對于《芬尼根的守靈夜》，不必追求“讀懂”。愛爾蘭是一個盛產文學大家的地方，而文學閱讀也是一場文字旅行。文學可以將讀者帶離眼前的方寸世界，去往更加寬闊廣大的地方。讀者們不妨將閱讀《芬尼根的守靈夜》的過程也當成一場在愛爾蘭的文化漫游，經歷一個愛爾蘭人身上發生的瑣碎小事。

戴從容則建議讀者們可以采用漸進式閱讀的方法，在閱讀《芬尼根的守靈夜》之前，可以先閱讀《都柏林人》及《一個青年藝術家的肖像》。在喬伊斯的創作過程中，他的作品的深度是逐漸增長的。讀者亦可通過閱讀傳記、文論的方式，在逐漸了解喬伊斯的基礎上，挑戰《芬尼根的守靈夜》。

橫跨世界的人類文明史詩

一些背景信息同樣對讀者的閱讀頗有幫助。

據喬伊斯中心主任達里娜·加拉格爾，《芬尼根的守靈夜》之名來源于一首愛爾蘭民謠，《芬尼根的守靈夜》之書，植根于愛爾蘭的文化血統。然而，它的書寫卻遠超愛爾蘭的范疇，容納了人類的所有歷史、神話、時間和語言。

孫甘露認為，中國文學需要《芬尼根的守靈夜》這樣具有實驗性質的讀物。他回憶稱，喬伊斯經過翻譯進入中國、并為中國讀者了解和接受的年代，正是一個中國年輕人如饑似渴地接受各種文學影響的年代。而《芬尼根的守靈夜》使用的極具挑戰性和異質性的語言，至今也在鼓舞著中國讀者，激發著中文內部的動力與活力。真正的文學必須包含對困難的征服，這是民族語言存續和發展的內生動力。

戴從容則表示，《芬尼根的守靈夜》在打破讀者對流暢閱讀的期待、打破讀者原有的“主謂賓”思維模式的時候，實際上也在顛覆著語言和思想的等級秩序。與此同時，喬伊斯的寫作又是碎片式、發散式的，它能夠帶給讀者一種具有超鏈接性質的閱讀感受。

“而這些思維變化，對于現代人而言也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