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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劉茵大姐
來源:光明日報 | 杜衛東  2025年07月08日14:03

劉茵大姐走了,一走,十年。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一片落葉魂歸大地,波瀾不驚。

在我的印象中,大姐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短發,戴一副無框眼鏡,皮膚白皙,眉目清秀,說話不緊不慢,在同齡的職業女性中,氣質卓然。

網上有這樣的記述:因為送稿,一位基層作者結識了《當代》編輯劉茵,雖然稿件最終沒被采用,但是大姐的真誠與友善如一縷春風,催生了作者心中一片文學的風景。幾年后,作者意外接到來自北京的電話,說要在《中華文學選刊》選發一組他的散文,并配發評論。這才知道,劉茵大姐已調任《中華文學選刊》副主編,讓他驚愕的是,大姐知道他已轉向散文寫作,并能一篇篇地說出他發表過的散文題目。大姐就像一名辛勤的園丁,一直默默呵護著他心中的夢想。后來,作者接受了寫作青藏鐵路的任務,已經退休的劉茵大姐不但積極提供采訪線索,還在作者完稿后主動聯系《報告文學》雜志發表,熱心向《新華文摘》推薦,并不辭辛苦地張羅了一場高規格的研討會。

我被這段文字打動,因為我走進劉茵大姐的視野時,也是一位不知名的作者。

那是上世紀90年代初。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劉茵大姐的電話,說作為終評委,她正參加全國報告文學獎的評審。其時,《南方周末》正在連載我的報告文學《洋行里的中國女雇員》,大姐看了,認為題材很好,內容也鮮活生動,問我最初發表在哪家刊物。聽說是內蒙古的《鹿鳴》,她有些遺憾地自語:“他們怎么沒有申報參評呢?”她誠懇地建議我馬上將作品復印若干份,盡快送到她住的飯店,她找評委聯名推薦。按照評獎規則,有兩位以上終評委聯名提出,初評漏報的作品可以直接參加終評。我聽了很是感動,但又擔心給大姐添亂,略一猶豫,婉言謝絕了,大姐很是惋惜。后來,由這篇報告文學衍生出的電視連續劇《洋行里的中國小姐》在中央電視臺黃金時段播出,我是編劇之一。劉茵大姐看到了,再見到我時,微笑著伸出手點著我說:“唉,當年你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機會,不后悔?”

后悔嗎?若說后悔,我后悔的是,怠慢了劉茵大姐這一份厚重的情誼,在她生前沒有鄭重地道一聲“謝謝”。

劉茵大姐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本來可以成為一架風車,發出自己的歌唱,然而她甘愿做春天的風,默默去吹動風車。畢業于蘭州大學中文系的大姐,有很高的文學素養,曾獲得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寫出了很有影響的文學作品——《播魯迅精神之火》《徐曼小姐》和《陸游》。作為編輯,她把心血無私地播撒在人生路上。無論是名貴的鮮花還是像我這樣的普通綠植,她都愿意停下來剪枝除草、松土施肥,期待長出一片別樣的風景。

1995年,應《人民文學》之約,我完成了一篇反映艾滋病狀況的報告文學《世紀之泣》。作品刊發后很快接到劉茵大姐的電話,說她將在下一期的《中華文學選刊》全文轉發。1998年張北地區發生破壞性地震,受中華慈善總會的邀約,我和一位作家合作寫了一部反映張北人民抗震救災的報告文學《天佑中華》,刊發在《當代》。一次朋友小聚,見到《當代》主編何啟治先生,我向他表示感謝。先生一擺手,笑著說:“不用謝,劉茵力薦。”

還有一件往事難以忘懷。上世紀80年代末的一天,我去人民出版社辦事,在傳達室遇見劉茵大姐。她看我拿著一個文件袋,便問是什么稿子。我說是一篇紀實文學《昨夜星辰》。劉茵大姐好奇地望著我說:“這名字挺有意味,是給我的嗎?”其實,那篇稿子當時并沒有“婆家”,可是說不清為什么——或許是擔心《當代》門檻太高,也不愿麻煩大姐,總之,我搖頭否定了。后來,按照刊物上的聯系地址,我投給了山西的《黃河》,很幸運,作品不久便發表了。再次碰到劉茵大姐,她平和地說:“你那個《昨夜星辰》,我在《黃河》上看到了,寫得不錯。如果發在《當代》,影響可能會大些。”我聽了心頭一熱,她的話給了我自信。

這就是劉茵大姐,總能不動聲色地用善意將你生命中的褶皺熨平。

前些年,我作為評委評選《北京文學》年度優秀作品時,讀到閻綱先生的《美麗的夭亡》,這才知道,閻綱和劉茵的女兒閻荷正值芳華,卻不幸患上腫瘤,從此一病不起,檢查、化療、輸血、打吊針、手術,生活被一場飛來橫禍壓得幾乎變形。父母和女兒之間的親情被閻綱先生描寫得細膩感人。閻荷確診后,劉茵大姐打電話向閻綱先生告急,電話一接通她便泣不成聲:“閻綱——救救咪咪——救救咪咪啊,她那么年輕!”讀到這里,我頓時淚奔。回想起來,閻荷病重的日子與劉茵大姐編發《天佑中華》的時間重合。我想起那次在米市大街偶遇,大姐的目光有些空洞,看見主動打招呼的我,也只是招招手,有些心不在焉,令人疑惑。殊不知,當時女兒命懸一線,她正在承受痛心入骨的悲痛!燈籠已破,光照不減,面對生活的厄運,她如靜水流深,依然精心為他人縫制嫁衣。我猜,在大姐的案頭一定擺放著閻荷的照片,那是她精神的錨點,能引領她穿越苦難。母女倆深情對視,女兒自然能讀懂母親,她會柔聲說:“媽媽,不要牽掛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去做你應該做的事。”

什么是美德?美德不是呼嘯的山風,也不是奔涌的江水,它是一縷皎潔的月光,總是在不經意間,照亮每一位夜行人的旅途。

回憶起劉茵大姐,我的腦海中不時浮現泰戈爾的名句:“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用這句話來形容劉茵大姐真是再恰當不過了。生前,“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敗,妖冶如火”,不是輕薄的炫耀,而是生命的精彩綻放;離開,“如同靜美的秋日落葉,不盛不亂,姿態如煙”,從容地完成生命的謝幕,劃出一道回歸大地的優美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