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暢:迷霧中的遐想
去年冬天,氣溫跌破零度的那幾天里,我有事途經一座不遠的小城。大概是時間尚早的緣故,天光還沒有從云層里透出來。從高速上往下看去,樹林、馬路和湖泊隱于一片濃密的大霧里。剛開始我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一路加速駛向出口。過了收費站,大霧愈來愈濃。十字路口的紅燈,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紅色。我打開霧燈和雙閃,緩緩在大霧中行駛。我一邊看著導航,一邊輕點油門。打開窗戶,霧氣透進來,還有一股灰塵的土腥味。沿著小路往前開,視野模糊,只能聽到城市的聲響。濃霧在城市街道彌漫,沒有人能看清周圍。怎么說呢,這給人一種真切的科幻感,仿佛這是小城在另一個時空里的模樣。
這時,我腦海里某個區域被點亮了。如果以這樣一個地方為背景,豈不是可以編織許多不與現實接軌的故事。想到之前自己寫的小說都是以現實為底本,如果換一個題材,會不會有新的感受呢?為了適應元素的多樣性,我把這個地方稱為“鯤城”。
我把車停到路邊,躲避一會大霧,也給自己放空的時間。過去無數有意思的念頭隨之而來。這些念頭是無意中想到的,有的是片段,有的有著完整的主題。想想也是哦,大概許多人都有過這樣的感受。由于科技和大數據的發展,我們的生活看似便利豐富了,可我們真的就比十九世紀的人們更加幸福、內心更加豐富了嗎?不難看出,大數據給人們織了一張大網,它有時候比我們更了解我們;碎片的信息,陷入短暫的快樂,而放棄長期艱苦的思索,更別談獨立思考了;智能技術的發展,讓人們作為“人”的那一部分,似乎在一點點消失……
這仿佛也是我們需要面對的一個共同的問題。望著窗外的大霧,幾個故事仿佛電影一般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一個女性陷入失眠后,尋找治療失眠的新技術,結果誤入夢境販賣公司,成為一名夢境剪輯師;一個中年男性在游戲里創建并圈養了一個女性角色,在婚姻里這是否算是背叛?在面對意識的篩選時,是否有人真的是完美的;一個有社交恐懼的人在大腦中植入一個芯片,輔助他跟他人交往,等他意識到問題時才發現,周邊的人都是同類人……
這些碎片的想法構成了一個個小故事。《回憶雪夜》也是如此,故事的觸發點是人們如何跟回憶共存。但是在展開情節時,發現這個點還遠遠不夠。后來在一次活動中,跟一個朋友聊得很開心,分別時因為瑣事沒有來得及道別,回去路上一下子空落落的。那時我一下子想到這個故事可以接續下去。朋友之間來不及道別是一種情感的缺失,更何況主人公跟母親呢?小說重點聚焦在主人公艾瑪跟虛擬母親的對話中。跟母親的一次道別,彌補了女主人公的心靈缺失,也是再一次找到了自我。她重新有了勇氣去維護內心的道德律:平等。
在大霧天路過城市的經歷,后來,我再也沒有過。那好像某個契機。過去我一直在現實結實的紋理中去抵達虛擬。有了這個契機,我可以從虛擬中抵達真實。這也是寫作的一種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