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凝視身邊的自然萬物 ——讀《萬物有靈》有感
一個周末,捧起賈平凹先生的《萬物有靈》,小桃樹、云雀、燕子、法桐、老槐樹、木耳……這些在現實中極為平常的東西,卻在他獨特的文學視角和細膩入微的筆觸中,有了鮮活的靈性。這部凝聚了賈平凹先生四十多年創作精華的散文集,飽含了對自然萬物的深情凝視、對生命意義的不懈探尋,讓我感受到別樣的人生真諦。
在賈平凹先生的筆下,山川河流充斥著雄渾的生命之力,花鳥魚蟲吟唱著靈動的自然之歌,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草木、石頭仿佛被賦予了靈魂,展現出各自獨特的情感與風姿。《丑石》中的那塊石頭,既不能用于砌墻、做臺階,也無法雕刻捶布,被所有人嫌棄。然而,正是這樣一塊被視為無用的石頭,在天文學家的眼中,卻蘊含著一種超越世俗審美的“大美”。他借丑石揭示了“丑到極致便是美”以及“不屈于誤解,寂寞生存的偉大”的生命辯證法。
因為有過相似經歷,《小桃樹》讀來令我動容。小時候的一個暑假,我在老家的河道旁隨意插下一束柳枝。老人們說,這個地方十年九淹。我望著那截細弱的柳枝,料想它定難熬過下個雨季,不久便將此事情拋諸腦后。誰能料到,幾年后,當我再次回老家,路過那條河道時,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曾經那束羸弱的柳枝已長成枝葉繁茂的柳樹,雖然彎著腰,但倔強地挺立著。更為驚嘆的是,在洪水的反復沖刷下,周圍只長著草的河道已塌了許多,唯有這棵柳樹扎根之處依然完好無損。
對賈平凹先生患病的遭遇,我也有著切身感受。上世紀九十年代,在廣州工作的父親感染上乙肝,治療許久,一直未見好轉。于是,他回家休養了一段時間,那時我正上小學。吃飯時,父親也是單獨使用一副碗筷,菜也是另外裝盤,吃完后還得將這些碗筷用高溫消毒。幸運的是,雖然鄰居們知道我父親患了肝病,但照常來家里串門,我跟小伙伴們一塊玩耍時也未見大人阻攔。后來,經人介紹,父親服用了一位赤腳醫生的祖傳中藥,奇跡般轉陰了。
現在的年輕人常常困于內卷與內耗中,想著逃離現實,去尋找詩和遠方。賈平凹先生在年輕時遇到同樣的問題,“三年前,我從學校畢了業,莽撞撞入了社會,經了好多世事,人情卻未練達,心便懨懨起來。在家讀了些摩詰的書,只是一心兒戀那山水,便借著休假日期,自往丹江泛舟而游。”在云觀臺,他遇到一位有些耳聾的守庫老者。當老者知曉他的煩惱后,說的一番話令他醍醐灌頂:“水蓄在這里,為的就是流下山去,水都戀著山下的田地莊稼,更何況人呢?你要尋什么,又要想擺脫些什么,你走到哪兒,不是腳下都帶著影子嗎?你走了一路,哪一夜月亮不相隨著你呢?”
在《讀書示小妹十八生日書》里,賈平凹先生將讀書之道娓娓道來,“既有條件,讀書萬萬不能狹窄。文學書要讀,政治書要讀,哲學,歷史,美學,天文,地理,醫藥,建筑,美術,樂理……凡能找到的書,都要讀讀”“你若喜歡上一本書了,不妨多讀:第一遍可囫圇吞棗讀,這叫享受;第二遍就靜心坐下來讀,這叫吟味;第三遍便要一句一句想著讀,這叫深究。三遍讀過,放上幾天,再去讀讀,常又會有再新再悟的地方。”這些融匯他數十年讀書經驗的方法,也照亮了愛書人求知的漫漫長路。
賈平凹先生是從秦嶺深處走出來的作家,在書中,他始終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鄰居老頭喂養兩年的云雀,在被孩子們放養后,卻又飛了回來,讓我聯想到許多動物在人類的馴化下,已經失去在野外獨立生存的能力。當看到“現代建筑愈來愈多,你不是便要真的消亡了嗎?咳,我該怎么說呢,我可憐的燕子,我可悲的燕子”這句話時,我也不禁慨嘆“城市應該盡量多地給野生動物留一點棲息地”。
當然,最感動的還是賈平凹先生對父母深沉的愛與無盡感激。在《祭父》中,我看到一個忠厚而嚴厲、平凡而偉大的父親形象。尤其是當賈平凹先生受到批評時,父親搭車到城里對他說:“沒事不要尋事,有了事就不要怕事。你還年輕,要吸取經驗教訓,路長著哩!”父子間的情感在簡單的對話與共飲中得到升華。在《寫給母親》《我不是個好兒子》中,我看到這位一生都在鄉下、沒有文化、不善說會道,卻把全部心思放在兒女和孫輩身上的娘。她操心兒子寫字的苦,經常說:“世上的字你能寫完嗎,出去轉轉么。”
賈平凹先生的文風剛勁有力又不失細膩溫婉,文筆精煉而富有深厚內涵,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仿佛蘊含著無窮的韻味。如,他將月亮比作“天上的大人”、星星比作“沉睡的孩子睜開了眼”,這種獨特的比喻讓人眼前一亮,充滿了新鮮感與親切感。同時,他的文字又不乏古典韻味,在詮釋草木之美時,就巧妙引用了《詩經》里的詩句,增添了一份典雅與厚重。
“凡是來家都是客,走時要送到樓道的電梯口了,說‘這是村口啊!’”我不由想起,每年都要去上書房幾趟,要不求字,要不簽書。走時,賈平凹先生必定送到電梯口,并揮手作別。
讀《萬物有靈》,就如同進行一場心靈的修行,讓我重新審視身邊的自然萬物,感受生命的奇跡與美好。希望更多的人能夠走進這本書,去聆聽自然的聲音、感悟生命的真諦,尋找到那份久違的寧靜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