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綠荷紅菡萏——荷花文化漫談
自古以來,荷花因其美麗姿態和象征意義,深受人們喜愛。文人喜歡它“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之風,老百姓愛其“多子多福”的吉祥寓意,宗教中的荷花則凸顯圣潔、清凈的特征。
早在春秋時期,青銅器蓮鶴方壺就融入荷花造型元素,壺蓋由間距相同的荷瓣組成,雙層花瓣由內往外延展,作開放之態。荷瓣造型被高度概括為幾何形狀,多取直線,具有很強的秩序美和裝飾美。
漢代畫像磚也有不少荷花形象,較典型的有弋射收獲圖、采蓮漁獵畫像磚、采蓮畫像磚,畫面中小船穿梭于荷塘之間,荷葉繁茂,荷花搖曳,野鴨暢游,游魚擺尾,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將荷花的造型特點運用到瓷器中,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荷瓣紋,現藏于浙江省博物館的甌窯青瓷蓮瓣紋罌、越窯青瓷蓮瓣紋碗便是其中代表,花瓣造型圓潤飽滿,線條流暢,在兩個大花瓣之間露出下層花瓣的一部分,形成花瓣大小的對比,同時以二方連續的樣式展開,呈現出穩重典雅的藝術風范。
荷花也是文學作品中常見的意象,從《詩經》的“山有扶蘇,隰有荷華”到漢樂府的“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再到周敦頤《愛蓮說》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荷花被賦予不同的文化內涵。
據統計,歷代各類詩集中荷花出現達上萬次,是除柳之外,文學中出現頻率最高的植物。以歷代詩歌總集為例,除了在《先秦漢魏南北朝詩》中蘭花出現最多,在《宋詩鈔》中梅花是花魁,在《全唐詩》《元詩選》《明詩綜》《清詩匯》中,荷花詩數量都穩居第一。
提起菊花,人們往往首先會想到陶淵明。說起荷花,其實大詩人李白與之有著深厚淵源。他不僅以青蓮居士為號,還常以荷花入詩。在《經亂離后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中,借荷花稱贊韋良宰所作之詩清新自然,不假雕飾:“覽君荊山作,江鮑堪動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在寫仙女時,說她“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古風·第十九》)。贈人禮物時,則要“涉江玩秋水,愛此紅蕖鮮”(《折荷有贈》)。
北宋周敦頤《愛蓮說》之后,荷花成為君子之花,文人“比德”之物。
荷花是中國傳統繪畫中花鳥畫的重要題材。中國花鳥畫從五代開始,沿著“黃家富貴、徐熙野逸”兩條路徑發展,在表現形式上主要是工筆和寫意。工筆畫因其逼真的造型和精工細染的技法深受皇家喜愛,在宋代達到高峰。宋代吳炳的《出水芙蓉圖》以折枝的形式取景,荷花粉里帶紅,端莊圓潤,占據畫面多半位置,花瓣自然伸展,疏密有致,層次分明,用深綠色的大小荷葉襯托出荷花的純潔,體現了荷花“不染塵”的高尚品格,其用筆細膩,暈染自然,線色相互交融,自然天成,是工筆花鳥的典范。
受文人畫的影響,宋代繪畫形式向著“平淡”“清新”的美學趣味發展,出現以水墨為主的花鳥畫,比如趙佶的《池塘晚秋圖》以水墨寫荷葉荷花,用筆雖工,但不再是工筆勾勒染色的技法;就算《百花圖》用勾勒暈染技法,也是以純水墨代替色彩,追求平淡樸素的境界。明代中葉,“青藤白陽”(徐渭、陳淳)將花鳥畫的筆墨精神推向新高度,縱橫揮灑的大寫意荷花尤能展現筆情墨韻,往后追隨者筆下的荷花再不似傳統中甜俏柔美的形象,而是極具個性,成為抒發強烈情感和寄托風骨的載體。
古人常將荷花、海棠和飛燕畫在一起,作《河清海晏圖》。荷與“河”諧音,燕與“晏”諧音,河清海晏本義指連黃河水都清了,海浪也平復了,指天下太平。
古人稱六月為“荷月”,尊荷花為“六月花神”,謂農歷六月廿四日為荷花生日。
荷花蘊含著喜慶吉祥的寓意。除獨立成畫以外,它也常與禽鳥組合成景,如鴨、鵝、鸂鶒、鷺鷥、翠鳥等。將荷花與鴛鴦結合,象征愛情的甜蜜。
荷花還是佛教的重要符號,象征“不染”、清凈。佛教的荷花主要指睡蓮,屬浮水植物,原產印度,荷花是挺水植物,原產中國。在《西游記》中,哪吒是由佛祖施法,以蓮花化生,“佛慧眼一看,知是哪吒之魂,即將碧藕為骨,荷葉為衣,念動起死回生真言,哪吒遂得了性命”。荷花亦是道教的祥瑞之花,在《封神演義》中,哪吒是道童靈珠子,道士太乙真人的弟子。
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將民間傳說與傳統年畫相融合。其中,哪吒以蓮藕重塑肉身的情節設定,來自中國古人對荷花形態和生長過程的細致觀察。民間年畫也常描繪孩童手持蓮花或坐在蓮蓬上的場景,表達人們對孩子健康成長的祝福,希望子孫像蓮藕一樣生生不息,家族能夠多子多福。年畫中常將兒童手臂畫得形似藕節,展現生活的富足。
這并不是荷花第一次與動畫結合。1960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制作的《小蝌蚪找媽媽》,作為中國第一部水墨動畫,以齊白石的花鳥畫為基礎,其中青蛙居于荷葉上的場景令人印象深刻。
(作者:王毅,系四川美術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