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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間回響 | 文學與影視的“跨幕敘事”:打個共鳴的響指 上海國際電影節文學影視改編話題觀察
來源:中國作家網 | 杜佳  2025年06月26日08:16

“如果算法吃掉文學,電影人是在攀登還是被吞噬?”在第二十七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具轉化價值文學IP推介會”上,著名導演謝飛拋出的詰問,久久回響在會場上空,也為文學與影視間寄望深遠的對話標識了思想的高度。

據中國作協社聯部和中國傳媒大學中國故事研究院共同編發的《2024年文學改編影視作品藍皮書》顯示,2024年口碑與熱度俱佳的160部國產劇集中,文學改編作品占比達48%;票房過億的55部國產電影中,文學改編作品占據5個席位。在人們習慣“用數據說話”的今天,一串串翔實的數據印證著文學與影視的血脈聯系。不過,盡管這種聯系由來已久,隨著新媒介時代來臨,短視頻等層出不窮的形式仍不斷刷新著人們的“視界”和審美認知,文學與影視相生相伴的關系無疑也發生著潛移默化的改變。改變時時發生,與日俱深,文學與影視面臨著怎樣的現實與未來,文學的影視改編在這個進程中處于怎樣的方位、扮演怎樣的角色——成為本屆電影節聚焦的話題之一。

承接2024年文學影視改編的熱力,“最具轉化價值文學IP推介會”正式發布“最具轉化價值文學IP榜單”,推介60部文學作品步入光影映照下的視野。電影節內外,作家、導演、編劇、內容平臺負責人等來自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通過主旨發言、深度對談、圓桌對話等形式,以觀點碰撞回應了關于文學影視改編的共同關切,從主體性博弈、媒介特性差異、技術變革等維度,探討了文學影視化改編的深層邏輯。

2023年是令不少劇迷記憶猶新的一年,當年上半年,網劇《漫長的季節》以豆瓣評分9.4分成為近年來不可多得的現象級高分佳作,這部值得細細品味的劇集邀請作家班宇作為文學策劃,劇中十分出圈的詩句“打個響指吧,他說/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面前的人們尚不知情”就出自班宇;同年,改編自劉慈欣超級科幻IP的劇集《三體》也取得收視與口碑的雙豐收,被譽為華語科幻劇的標桿之作。在當年的上海電視節期間,電視劇出品人、企鵝影視CEO孫忠懷就曾在演講中敏銳指出,看似突然涌現出的爆款佳作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行業長久以來的積累和爆發,是對常識和理性的回歸。

網劇《漫長的季節》海報

文學與影視的類型化創作無疑是多元的,而無論何種類型,錨定創作主體都是回歸常識和理性、為創作爆發積蓄力量的必要條件。在編劇張冀看來,創新求變的首要前提是找到創作主體,而當下,這種訴求首先指向文學性的回歸。“電影固然有屬于工業體系的一面,有它的創作類型和法則,但對于一個創作者來說,不管嘗試何種類型,首先都要找到創作主體。因為只有這樣穩扎穩打的探索,才可能真正‘不跑偏’。”面對一些忽略主體性,盲目求變的誤區,他認為,“今天的電影時代,類型創作或者說單一類型已經逐漸失效,失去往日魔力,基于這一現實,在內容和主題的拓展上重新回歸文學性,借助文學的力量實現敘事的再升級,是當下電影創作更新的重中之重。”

2024年,網飛將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爾克斯的代表作《百年孤獨》改編為電視劇,獲得廣泛好評,至今仍在豆瓣“2024年最值得期待劇集”榜單上以9.2分的高分占據第二名。這部在釋出改編消息之初并不被看好的劇集,通過對文學性的深入考究與融合,成功地“逆天改命”,使這次改編推向市場后贏得理想收視率的同時,也樹立了好的口碑。有原著書迷觀看劇集后評論,“網飛作為把全球電視機整合的流行文化巔峰,能拿出這樣的作品,也算對‘娛樂至死’的人文回應。”可見,當主體性歸位,不僅人能超越自身局限,分屬不同藝術門類的文學和影視亦然。

網飛劇集《百年孤獨》劇照

而不同藝術門類對主體性的找尋與堅守,并不意味著矛盾和對立,在文學影視改編這件事上,反而恰恰意味著兩者的殊途同歸。本屆電影節期間,作家孫甘露與日本導演石川慶圍繞根據諾獎作家石黑一雄小說改編的電影《遠山淡影》展開的一場對談尤為引人矚目,其間觀點恰如其分地印證了文學和電影相生相伴的“知音”關系。

孫甘露談到,文學創作和電影創作都有其自身的藝術規律,但我們不能把改編簡單地理解為從一種敘述方式向另一種敘述方式的轉化。他對照石川慶的改編及原著文本指出,不論文字敘事所隱藏的不確定性,還是影像畫面所呈現的相對明晰的表征,都揭示了人物心理層面的復雜性和日常的感受,探討了人物的內疚和自欺。事實上,這種成功的轉化從來不可能是各自為政的單打獨斗,“這種轉化與揭示由一個時代各個門類藝術家的合力創造而成,小說的敘事和影像的敘事相互影響、相互滲透,它們不僅僅只是敘事的方法,而是我們觀看與理解世界的方式”。基于《遠山淡影》乃至更廣泛視域內的文學影視改編案例,孫甘露進而談到,“任何文學作品的影視轉化都不能被簡單理解成IP的改編,而是文學影視從業者都深入地感知社會、感知時代、感知人,同時意識到兩種門類自身發展中的歷史,并對時代中的種種變化作出自己的回應。當我們回望藝術發展史上重要的時期,比如文藝復興,很多創作者本身就是全能的百科全書式的藝術家,隨著分工越來越細,巨人式的時代已經逝去。但不同門類藝術家之間密切的交流、互相啟發、彼此激蕩,也廣泛促進了一個時代文學藝術的發展。”

電影《遠山淡影》海報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書影

作為改編陣營的一方,石川慶坦言,原著作者的肯定,賦予了改編者信心。他將文學的影視改編比喻為登山的過程,“如果說作家寫作是一個人孤獨的攀登,影視改編則是一個團隊彼此支撐,一起向上,盡管二者方式不同,但當我們抵達山頂,看到的風景會是一致的。”孫甘露對石川慶的這個比喻深感共鳴,“文字與影像,最后根本性的東西是一樣的。文字能激發我們的種種想象,但電影給了我們一雙確實‘看見’的眼睛,那同樣是很有意思的體驗。相比文學作品,影視的具象化表達特質,決定了它總能提取出原著未曾言明的部分。但最終,原著和電影之間會有一種共振效應。”

巧合的是,正在對孫甘露小說《千里江山圖》進行影視改編的張冀在圓桌對話中談及的經驗,無意中回應了作家所持觀點。因為面對的是一部已經有過話劇、舞臺劇等諸多改編形式的作品,張冀以格外細致審慎的態度閱讀了原著。他注意到,小說中有諸多對上海空間的描寫。比如,人物動線上鋪陳的菜場、電影院、門庭冷落的游樂場等處所,張冀認為“這些就非常的‘電影’”,“我覺得一般的讀者不會注意到幾處空間的轉換,因為這里幾乎沒有什么戲劇沖突。但在電影上,這些空間轉換非常有電影感,如果用電影視聽呈現在畫面上,幾乎就描摹了一個時代”。“四馬路菜場,勾勒了最有煙火氣的市民生活景象;小說中的年代,是電影的黃金時代,因此電影院是全上海最紅火的、市民每周末必去消遣的場所;后來看資料我才發現,當時游樂場的凋敝也跟電影院的興起有著莫大關系”……這些閱讀中的發現給予張冀巨大的啟發,當面對人物群像一籌莫展之際,恰恰是真正沉潛到文學原著中的動作,幫助他明晰了改編的思路——“‘回到文學’啟發我們,電影不光是要編故事,也不光是要講述大眾化。電影要提煉小說中不太容易被讀者發現的部分,重塑時間和空間,在一個可信的時空中講述人們是如何為他們所相信的東西去生、去死、去愛、去恨,唯有這樣的改編才能夠很自然地觸動今天的觀眾,也只有這樣的改編才可能消弭因時空變幻產生的隔閡”。

《千里江山圖》書影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如今環境下,文化產品不再能抱持“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固見,被動等待受眾上門早已行不通。事實上,不但創作者一方在時刻警醒著藝術的主體性,短視頻時代,觀眾從“被動接受”轉向“主體性覺醒”(編劇董潤年語),已成為不爭的現實。在內容平臺及各類虛擬社交場合,從不缺少躍躍欲試、靈感迸發的身影——觀眾們解構影視文本、參與意義共創,表達著改編作品提供情感代償與社交貨幣的訴求,觀眾的主體性正前所未有地覺醒,而這正在倒逼創作模式發生相應變化。這從一個側面解釋了李娟散文改編劇集《我的阿勒泰》在愛奇藝播出吸引超40%年輕觀眾的原因——爆款從來不可能“無中生有”,摸準了當下“慢美學”的脈門,文學影視改編不但提供了一劑對抗都市生活焦慮的療愈良方,也造就了一個融合文學與影視特質的全新審美對象。

愛奇藝執行總編輯梁萌從平臺角度提出影視改編的三個關鍵考量:“能不能喚起受眾的好奇心?能不能與觀眾達到情感的共鳴?能不能引發深度的思辨?”——這三個“能不能”剖白了內容平臺在藝術性與市場間尋找平衡點與落腳點的核心標尺,通俗地講,也就是當下衡量一部文學作品是否具備影視改編潛質的關鍵要素。“劇中‘去愛,去生活,去受傷’的價值觀表達,精準切中了年輕觀眾的精神需求,將散文的個人體悟成功轉化為引發共鳴的集體記憶。”分析《我的阿勒泰》改編的成功經驗時,梁萌如是說。

劇集《我的阿勒泰》劇照

貢布里希在《藝術的故事》中說,“人們看見天空中旗幟在飄揚,但是吹動它的是風”。面對文學影視改編如火如荼、雜花生樹的現場,上海國際電影節中的意見交鋒無疑為我們透過現象發現背后推動其孕育誕生的力量,提供了一個“跨幕對話”的寶貴契機。

(圖自上海國際電影節官方及網絡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