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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度過了充實的一生,打了一場漂亮的戰斗。讓我們慶祝他的人生和作品吧。” 恩古吉·瓦·西昂奧:當代非洲文學的一盞“指路明燈”
來源:中華讀書報 | 康慨  2025年06月19日08:19

 恩古吉·瓦·西昂奧生前是美國歐文加州大學比較文學與英語專業的杰出教授。史蒂夫·齊柳斯攝影,歐文加州大學圖片

恩古吉·瓦·西昂奧生前是美國歐文加州大學比較文學與英語專業的杰出教授。史蒂夫·齊柳斯攝影,歐文加州大學圖片

肯尼亞著名作家和當代非洲文學巨擘恩古吉·瓦·西昂奧(Ngug?wa Thiong'o,一譯提安哥)長期患病后,于5月28日晨在美國佐治亞州的比福德去世,享壽8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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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女兒萬吉庫·瓦·恩古吉在社交網站面簿上宣布了他的死訊。

“他度過了充實的一生,打了一場漂亮的戰斗。”萬吉庫寫道,“按照他的遺愿,讓我們慶祝他的人生和作品吧。”。

他的作家兒子恩杜庫·瓦·恩古吉向《紐約時報》證實,父親是在醫院去世的。

1938年1月5日,詹姆斯·恩古吉生于英國殖民統治下肯尼亞卡米里蘇一個貧苦的吉庫尤家庭。身為低收入農業工人的父母靠著省吃儉用,才能支付他在英國傳教士開辦的聯盟寄宿學校的學費。恩古吉回憶,學期結束時他回到家,發現整個村子已遭殖民當局夷平。

“我停住腳步,放下箱子,環顧四周。”恩古吉在自傳《在譯員的房子里》里寫道,“我們栽種的白蠟樹籬綠葉依舊,但樹籬那邊,家園卻徒剩一堆火燒之后的干土,支離破碎的木頭,還有青草。我媽媽的茅屋,我哥哥的吊腳樓,那座室外倉庫,統統夷為平地。我的家! 我離開去‘聯盟中學’上學才三個月的家,我家的那棵梨樹依然矗立,但與那道樹籬一樣,只是無言的見證。朝遠處一望,我忽然明白整座村莊都消失不見了。那縱橫交錯的條條小路,曾把散居各處的房舍連成一片村落,如今只通向一堆堆斷壁殘垣,一座座家園的墳墓,荒無人跡。”(引黃健人譯文)

英國廣播公司的訃聞里說,1952年至1960年發生的茅茅起義以多種毀滅性方式影響了恩古吉的生活。殖民當局鎮壓反抗期間,他的家人被送進了拘留營。同父異母的兄弟吉托戈在肉鋪打工,是個聾子,在英軍突襲市場、群眾四散奔逃時沒有聽到士兵要他們原地不動的命令,后背中槍,慘遭射殺。

“他的死代表了千千萬萬家庭的悲劇。”恩古吉在另一部自傳《戰時夢》里寫道,“軍用卡車、突襲、搜查、尖叫、地方志愿軍基地的警鳴聲和機關槍的開火聲,都成了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讓我感到那個丑陋、弓著背的惡魔正在逐漸逼近母親的土地。”他記得,由于受到中國革命成功的激勵,起義軍的一位指揮官甚至用“中國將軍”作為化名。“我注意到隨著時間流逝,尼干迪〔‘我的朋友尼干迪,最見多識廣的說書人’〕故事中的主角逐漸變成了陸軍元帥德丹·基瑪蒂,他的將軍們,以及游擊隊,他們都是歷史的推動者。我問尼干迪為什么其中一位將軍名叫‘中國將軍’。尼干迪毫不猶豫地對我講起在印度獨立之后,中國人民在一九四九年贏得解放戰爭勝利的故事。但是他并沒有詳細解釋其中的原委。我說我聽到傳言,美國黑人和南非黑人將來肯尼亞幫助我們。”(引金琳譯文)

盡管他的一個哥哥古德·華萊士是自由戰士,另一個哥哥卡巴埃卻支持英國,還有一位叫通博的兄弟是警方線人。這種復雜的家庭背景啟發他寫出了第三部小說《一粒麥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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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恩古吉前往烏干達馬凱雷雷大學求學,期間用英文搞起了創作。經尼日利亞作家欽瓦·阿切貝(Chinua Achebe)的推薦,他得到了在英國出書的機會。從1964年的長篇小說處子作《孩子,你別哭》到1967年的《一粒麥種》,恩古吉完成了從反殖主義到馬克思主義的轉變。《泰晤士報》1972年稱,時年34歲的恩古吉已是“公認杰出的非洲當代作家之一”了。

1977年標志著恩古吉生活和事業的重大轉折。首先,他拋棄了基督教信仰和殖民主義者的名字“詹姆斯”,改用土名。其次,在出版了最后一部英文小說《血色花瓣》后,他成為非洲本土語言文學的堅定倡導者,刻意與英語保持距離,轉用本族的吉庫尤語和斯瓦希里語寫作,并于1980年發表了用獄中廁紙寫成的首部吉庫尤文長篇小說《十字架上的魔鬼》。

故事發生在獨立不久的肯尼亞首都內羅畢,這是“一個大都市,也是一個沒有靈魂和腐敗墮落的城市”,大家向錢看,以美國為榜樣,經濟掛帥,私利當先,不要信義,不講廉恥。年輕漂亮的主人公瓦麗恩尕中學時遭富人騙奸而懷孕,失去名聲,孤身一人從老家伊烏莫羅格到首都打拼,卻連遭厄運,在一天之內丟了工作、男友和房子,重新成了一無所有的無證流民,不料意外獲得請柬,乘坐三輪出租車,與海歸男教授戛圖利亞、獨立前的反殖女戰士和如今的破產女農民瓦恩戛麗、男工人和業余哲學家穆圖里,以及海歸男商人姆韋雷利·瓦·穆基拉伊一起,前往伊烏莫羅格黃金山盜賊劫匪總部,出席群賊歡迎美、英、德、法、意、瑞典、挪威、丹麥和日本同行的宴會。但見各國盜賊濟濟一堂,交流經驗,取長補短,互相學習,共同提高,以更有效地去偷,更兇惡地去搶,腐敗到底,永不言退。與會的當地賊人本著洋人吃肉我啃骨頭的精神,熱烈歡迎總部設在紐約的國際偷盜搶劫組織派來的代表團,堅決擁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信條,紛紛表示在基督教的引領下團結一心。大會主持人高呼口號:“利潤滾滾萬歲!”瓦麗恩尕和戛圖利亞走出黑暗的山洞,迎著早晨的陽光,歌頌偉大的肯尼亞祖國,贊美得來不易的人民解放。

“一個聲稱非洲離不開帝國主義的政客和一個聲稱非洲離不開歐洲語言的作家有何區別?”恩古吉在1986年的隨筆集《精神的去殖民:非洲文學中的語言政治》(Decolonising the Mind: The Pol?itics ofLanguage in African Literature)里發問。他甚至因此指責對他有知遇之恩的阿切貝用英語寫作。兩人的友誼遂告惡化。

2023年,恩古吉對英國《衛報》否認存在著作為“本土語言”的肯尼亞英語或尼日利亞英語,“這就像奴隸慶幸自己遭受的是本土化奴役一樣。英語不是非洲的語言,法語不是,西班牙語也不是。所謂的肯尼亞英語或尼日利亞英語純屬無稽之談,這是將反常現象常態化的典型例證。被殖民者試圖宣稱殖民者的語言標志著奴役的成功。真讓人難堪”。

他同樣否認了“好殖民者”的存在。“無論你是拿槍的還是拿圣經的,你仍然是殖民者。”他說,“當然,我寧愿面對拿圣經的而不是拿槍的殖民者,但說到底,拿圣經的和拿槍的都在宣揚同樣的東西。”

他甚至認為“茅茅起義”也是英國人有意的誤稱,意在淡化起義目標——為肯尼亞人民爭取土地和自由。他說,起義者真正的名稱應該是“土地與自由軍”。

2004年8月8日,恩古吉結束在英國和美國22年的自我流放,回到肯尼亞。8月11日,劫匪闖入他位于內羅畢的公寓,殘酷襲擊了作家并強奸了他妻子。五名男子因涉嫌此案被捕,其中包括他的一個侄甥。

“我們還會回來的。”他當時表示,“肯尼亞是我的祖國,我會一次又一次地回來。”

恩古吉返回美國。但2006年11月10日午后,他在下榻的舊金山一家酒店餐廳的門廊上讀報紙時,遭到白人員工的騷擾和無理驅趕,引發公眾強烈抗議。

“言語無法形容當時的恐怖、我經歷的情感創傷,但時間會治愈一切。”恩古吉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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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尼日利亞作家奇馬曼達·恩戈濟·阿迪切(Chimamanda Ngozi Adichie)說,恩古吉是“我們時代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和“非洲文學的一盞指路明燈”。

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國的外國文學出版社就先后出版了“詹姆士·恩古吉”的三本小說作品:楊明秋、泗水和劉波林譯《一粒麥種》,蔡臨祥譯《孩子,你別哭》和《大河兩岸》。從2018年開始,恩古吉的《十字架上的魔鬼》《戰時夢》《中學史》《織夢人》《血色花瓣》《烏鴉魔法師》和《再見,非洲》等也陸續譯入了漢語。

但是,通行的“提安哥”的譯名是很不準確的,尤其是在看到擦音字母組合“th”和后兩個音節之間明顯意在阻止連讀的隔音號的情況下。

巴塞羅那當代文化中心曾于2019年9月10日在優土伯上載視頻采訪《恩古吉·瓦·西昂奧:“歐洲和西方也必須去殖民化”》。作家在片中面對鏡頭,親自講解其吉庫尤姓名的來歷。

“我的名字,我的全名是恩古吉·瓦·西昂奧。”他說,“意思是西昂奧之子恩古吉。所以我說我叫恩古吉,可是我們會問是哪個恩古吉呀,因為有好些個恩古吉呢。那就得說恩古吉·瓦·西昂奧——西昂奧的兒子。所以西昂奧是家父的名字。”

通過這段影片,觀眾也可以清晰地聽到作家本人是怎樣自誦其名的。

他父親叫西昂奧,母親叫萬吉庫。萬吉庫也是他女兒的名字。

2019年3月20日,中華讀書報報道了恩古吉教授出版首部用吉庫尤文創作的吉庫尤史詩《完美的九:吉庫尤和蒙比的故事》(Kenda Muiyuru:Rugano rwa G?kuyu na Mumbi)的消息。

這是恩古吉出版的第34本書,也是他繼2006年的《烏鴉魔法師》之后13年來推出的首部長篇小說和生前發表的最后一部重要作品。

吉庫尤是吉庫尤人的祖先,蒙比是吉庫尤唯一的妻子和吉庫尤民族的母親,她生養了十個美麗的女兒,除了最小的瓦穆尤(又名瓦麗佳),九個女兒都到結婚的年齡時,吉庫尤便來到名叫姆庫尤的無花果樹下,向恩蓋神禱告求婿,并殺羊獻祭。只見火焰吞沒了羔羊,九個成熟的男人從火中走出,做了九個女兒的丈夫。就這樣,吉庫尤和蒙比的九個女兒成了九個吉庫尤部族的母親。第十個女兒瓦穆尤后來也創建了阿卡馬巴部落。

“我曾想到吉庫尤的女兒們,想到所有的活都得由她們來做,因為她們一個兄弟都沒有。她們不依靠男人的照料,因為那兒沒男人。我愿意把她們看成最早的一批女權主義者。”恩古吉教授在首發式上致辭時說,“關于我們的奇跡,我想講一個不一樣的故事。一個關于勇敢的、聰明的和英武的女人的故事,她們讓這些品質定義了自己的部族。這是我的第一部吉庫尤史詩,我希望你們都拿到手,并享受閱讀。”

恩古吉也有九個孩子,其中四位作家。他曾兩次結婚,兩次離婚。同樣身為作家的兒子和美國康奈爾大學文學教授穆科馬·瓦·恩古吉在他生前已經與他疏遠,曾公開指控父親在20世紀70年代對母親實施身體上的虐待,并稱最早的記憶就是去外婆家看望跑回娘家避難的母親。

恩古吉在2019年接受了三重心臟搭橋手術,并開始與腎衰竭作斗爭。而在更早以前的1995年,他一度確診前列腺癌,醫生通知他僅剩三個月生命。

但最終,恩古吉·瓦·西昂奧多活了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