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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西海固文學的芒種時節
來源:文藝報 | 郭文斌  2025年06月09日08:08

2025年5月29日,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這天,由中國作協主辦的“塬來如此好莊稼——西海固作家活動日”在京舉行。一天的活動下來,當我看著第一次進京的西海固作家和作協領導們面對面邊吃工作餐邊聊文學時,我的眼眶幾次濕潤。我把它看成是中國作協對西海固所有作家的鼓勵,也看成是對一切支持西海固作家成長的力量的致敬。這一刻,我是那么強烈地想拍一張照片,發給一線那些全力支持西海固文學發展壯大的朋友。

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回了故鄉。

谷雨前一天,“尋找安詳”小課堂啟動儀式在西吉縣舉辦。我結合中國作協、寧夏回族自治區黨委、政府對西海固文學的扶持,結合2024年7月以來《人民日報》連續性地對西海固農民作家的報道等作了分享。同時,我還給全縣的教師代表作了一場報告。地點仍然在職業中學報告廳,這是我第三次到這個報告廳給全縣老師講課,每次都是千人左右。這次重點講文學和教育的互補關系,講如何讓文學走出小圈子,走向人民。

報告結束后,我給老師們簽名贈書。我一邊簽字,一邊問每位老師來自哪里。有說來自縣城,有說來自鄉下。他們提到的那些鄉鎮中學,我在西吉教育局工作時都去過。問他們都讀過哪些書,可能是為了讓我高興,回答《尋找安詳》《中國之美》的居多,也有不少人說正在讀《親愛的人們》《野菊花》《青白石階》《苔花如米》《月亮山下》等西吉籍作家的書。問為什么,他們說,親切。

這讓我想起,2016年5月13日,中國作協把“文學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講堂的第一講放在西吉。從此,西吉有了一件詩的彩衣:“文學是這片土地上最茁壯的莊稼,這里也應該是中國文學最重要的糧倉。”領導們還到當時剛嶄露頭角的單小花等農民作家家里探望,鼓勵他們好好創作?,F在,單小花等農民作家的作品已經刊登在了《人民日報》等大報上。

我曾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中國作協全民公益大講堂在西吉開講,表明中國作協對寧夏文學、對基層作家的關注和重視。這次大講堂讓我認識到,沒有文學光芒照耀的生活是暗淡的、平面的、泡沫的、冰冷的、脆弱的,同時也是沒有質感的、沒有詩性的、缺乏溫度的。文學不但是一個民族的氣質,也是一個人的教養,通過它,我們得以體會生命的溫柔、生活的溫情,它是給生命取暖的火爐。它讓一個人在潛移默化中,保持一顆向好之心。它是一個民族的靈魂乳汁,也是人類相互理解的空氣?!?/p>

這次公益大講堂,更加堅定了我在2014年10月15日文藝工作座談會后對文學的認知,那就是文學要接地氣、貼時代、入大眾,要實實在在地服務社會與人民,照亮生活與人心,讓全民共享。

在一次全縣范圍內的座談會上,主持人問一位鄉黨委書記為什么熱愛文學。他說,以文學的心態工作,就讓工作有了文學味、有了詩意,就不覺得枯燥。最讓人感動的是,當主持人問到一位中學生為什么要寫作時,他說他在縣城上學、住校,每周回家,感覺母親的臉上都會多一層風霜,兩鬢都會增添不少白發,心里就很疼。他想,該如何報答母親的大恩呢?有一次,我到他們學校講課,給他們每人贈了一本散文集《點燈時分》,其中有一篇散文《永遠的堡子》說出了他的心里話。從此,他下決心練習寫作,也要用這樣的文字贊美母親。當時,我看到在場的好多人都抹起了眼淚。《永遠的堡子》是我早年寫母親的一篇散文,沒想到卻點燃了他的文學夢。自那次以后,我加大了給基層學校捐書的力度。不少老師反饋,我贈給他們的書都在班里“漂流”,有些篇章還被出在考試卷子里。西海固文學的規模性、群眾性、連續性,有多種原因,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西海固作家的大面積贈書,在青少年心里埋下了文學的種子。

“尋找安詳”小課堂是我2012年發起成立的公益實踐項目,十三年來,有100萬人次參與學習。項目解決了許多讀者面臨的現實問題,還在幫助服刑人員改造方面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因此,該模式被復制到全國30個省市自治區,也被多家報刊媒體跟蹤報道過。

“尋找安詳”小課堂啟動儀式當晚,關于西吉文學、西吉文化,縣上有關部門的領導和我聊到深夜。最后,大家決定推遲半天返程,第二天一早到幾個鄉看看,把“尋找安詳”小課堂的地點選好,馬上開課。

原來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到的黨家岔震湖,因為路況好,半小時就到了,我心想,這也許就是小康社會的速度吧。這個震湖是1920年8.5級的海原大地震造成的,石舒清的長篇小說《地動》寫的就是這次大地震。作為世界第二大震湖,它被國家地震局命名為國家級典型地震遺址,近年來吸引了不少游客。為此,西吉縣委在這里打造了一個創作基地“蒼天一滴淚”,寧夏文聯也在此掛牌。在西吉教育局工作時,我曾多次來這里。那時,震湖還沒有開發,非常寧靜。我常常坐在湖邊,讓心思沉淀為深藍的湖水,一坐就是半天。

創作基地里的百年杏樹正在綻放,這是我見過的最有文氣的一棵老杏樹,身子貼在大地上,謙虛得就像一個君子。當年,我曾坐在樹下,無數次把自己想象成孔子,清風徐來,繽紛的杏花落滿三千弟子的衣服,詩聲不絕,弦歌不斷。沒想到,今天再次來此,是為了考察改建“尋找安詳”書院的一塊地,把孔子等古圣先賢的思想變成能夠滋養這一方水土的精神食糧。

馬駿、單小花在殘酷的命運面前,還能保持樂觀精神,樂于助人,這些基層寫作者與文學的故事常常讓人感動。想想看,如果沒有文學,每天需要父親抱著上衛生間的馬駿,該如何打發他的光陰?到西吉的泥腿子作家中走一走、聽一聽,你就會知道,馬駿獲得第十三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給了他們怎樣的激勵。現在,政府每年配備50萬元的圖書,又啟動旨在推動全縣父老鄉親自覺讀書的“尋找安詳”小課堂,這種一任接著一任干的鄉村文化振興之舉,怎不讓人感動?

西吉縣財政并不寬裕,但從2007年起,每年給《葫蘆河》文學內刊撥付12萬元辦刊費,從未間斷。2009年,縣上制定了創建“文學之鄉”規劃,在全縣各鄉鎮和縣直部門設立基層文學藝術協會。此后,陸續投入2000余萬元,建成了以西吉文學館為中心的10個文藝創作基地。2024年8月,寧夏首個中國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新時代文學實踐點落戶西吉。

由《葫蘆河》,我想到當年《六盤山》雜志因經費短缺停刊時,我去找固原地委專員陳述《六盤山》對西海固文學的重要性。最終在財政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上級把辦刊經費從1萬元提高到了6萬元。還有《朔方》《黃河文學》的維持和發展,也離不開各方支持。自治區黨委還從本級人才項目中提供財政支持,用于培養壯大西海固作家群;每年對全區獲獎作家給予重獎,補貼馬駿等基層作家的生活用度,激勵基層作者創作……當媒體的朋友們問西海固文學何以形成氣候時,我說,原因有一千條,但各級領導的關心和支持,是最重要的一條。

是啊,正是有了西海固人民的共同努力,有了政府的支持和關注,有了中國作協的幫助,西海固文學才能在時代的潮流中愈加茁壯。

中午時分,我們到了紅軍寨。紅軍寨的變化之大,讓人驚訝。當年,只要下雨,車就無法通行的泥濘路早已被平展的水泥路代替。紅色宣傳牌、環繞的老歌,也讓這個村子既懷舊,又現代。

幾位志愿者在寨口相迎,臉上的開心就像滿園正在盛開的杏花。沿著一條柵欄環繞的磚鋪小道,我們向秉慧書院走去。當年在這里辦“文學之鄉夏令營”時,每天早上,100多位營員面對朝陽,在依依楊柳中讀書的畫面,真是如詩如畫,美得讓人心顫。

到了書院,工作人員介紹了當年紅軍經過這里時的一些情況。工作人員拿起一雙草鞋,說,當年這樣一雙草鞋,對于紅軍來說都是奢侈品,平時他們是舍不得穿的,到了荊棘地才穿上?!皩ふ野苍敗毙≌n堂曾在這里辦過11次“文學之鄉夏令營”。每次,工作人員都會給營員講一雙草鞋的故事。往回走時,溝口一條赤色棧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這是當年我建議架設的。到紅軍寨,就要吃“紅軍飯”,走“紅軍路”,讓營員們知道現在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

看到紅軍飯那久違的甜根、土豆、土豆面,大家的口水都出來了,說,這都是鄉愁啊。夏令營課程中,除了室內課,還有到將臺堡紅軍長征會師紀念碑獻花,到長征會師紀念園聽講解,到文學館參觀等活動。此外,還有田野勞作課讓孩子們深入大自然。當孩子們自己挖鍋灶來燒土豆、玉米吃時,雖然臉蛋被灶灰涂得像黑包公,但大家啃得是那么香甜,神情是那么舒展、放松與開心。

書院的展板上,有一串新時代文明實踐中心志愿者的名字,我是第一位。當年,當我鼓勵他們在這里辦書院時,這里還是一個荒村?,F在,這里已經成為一個享譽全國的紅色教育基地,也是一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普及基地。

回到家里,打開手機,看到不少朋友都在轉發我講的《谷雨》。谷雨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六個節氣,是“終霜”的象征,標志著春季的終結與初夏的臨近。谷雨有“雨生百谷”之意,也暗含著“向天求雨”的意思。此時秧苗初插,作物新種,最需要雨水的滋潤。

這時,一個句子浮現出來,“西吉文學的谷雨時節”。

如今,芒種剛過。此刻在西海固大地上勞作的農民作家,既要搶收,又要播種,文學的芒種,也將到來。他們將帶動更多的農民作家,在這片似乎專為文學而設的土地上耕耘,它的示范效應將會輻射全國,讓文學走向更為波瀾壯闊的“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