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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2025年第5期|阿乙:黃手帕
來源:《雨花》2025年第5期 | 阿乙  2025年06月05日08:12

上世紀的一個四月,雨季馬上來臨之際,包工頭耿如桂飽暖思淫欲,打電話給城里的朋友,請其幫忙聯系雞頭安排一名小姐,坐下午兩點半的班車到他所在的界首鄉,他要包夜,第二天早上五點四十五分再乘該班車返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務必保守機密。耿如桂在小賣部賬本上就電話費簽好字,回到在農技站借用的房間,自那時起臉色發紅、呼吸急促、內心怦怦跳,可以說是全身心地對此等待了。他妻子三金因母親嘔出顏色漆黑的血回娘家探視了。過去一年,她親任丈夫建筑公司出納兼廚師,近距離看管丈夫,防其出軌。任出納期間,因嚴重影響公司靈活行事被丈夫解除了職務。

我們說說農技站吧。它只有一層。正門寬敞,由一對門扇組成,后門只有一片門扇。從正門通往后門的過道將建筑分為左右兩部分,在過道中間,有一條橫廊穿過,橫廊將建筑分為前后兩部分。建筑的左前和右前方各有兩間辦公室,左后和右后方各有兩間臥房。耿如桂住在右后靠左那間原本屬于副站長李松(主持工作)的臥房。李站長欠耿如桂錢,耿如桂估計不能完整地要回來,就接受了李站長讓他住進來的邀請。李站長每晚回村里的家,在農技站的臥房一直空著。耿如桂把這里布置成辦公室兼住處。耿如桂是一個極其隨便的人,很少刷牙洗澡,總是穿一件破損不堪的西裝(里邊搭配紅色雞心領毛衣),褲子和假皮鞋沾滿黃泥,襪子常常顏色不同,有時還只穿一只,并且用長布條替代皮帶。應該說,他對李站長臥房原本裝的田字型窗框及薄玻璃沒有理由不適應,但他把它改造成了一半固定、一半可以靈活拉動但通過金屬鉤咬住鎖座也可實現固定的鋁合金窗。這并非因為他對不同的事持有不同態度。根子在于裝鋁合金窗有手下人代勞,而整理個人衛生與儀容卻要親力親為。特別是系皮帶,不是總也系不緊就是一下系得太緊。他總是在艱難拆下皮帶后抽打它,說:“我戳你大娘的,要是不是腰,而是頸,我就一次性把自己給勒死了。”透過打開的窗戶能看見堆壘著咖啡色泥土的菜地。一堵殘垣分隔開菜地與樹林。一條小道穿過樹林通往河流。人們覺得再沒有比這條河更干凈的事物,卻從來看不見水底的東西,也許是因為它流動得過于湍急,也許是因為它在倒映墨綠色的山丘。

下午四點多,天色比往日同一時間幽暗一倍,一些單位掌起燈,這是因為天空布滿由青色轉變為灰色、黑色的云朵,它們像是麻袋被裝填一次又一次,不過尚未裝滿,等到無法再裝填進去,它們底部就會呈現出一種低得不能再低的弧形。它們之間屢屢碰撞,發出隆隆響聲。與天空對峙的,是地上如臨大敵的巡防干部。他們戴斗笠,披雨衣,穿高筒靴,挎儲存飯菜的腰筒,一手攥電筒,一手持探桿,在河岸戳探沙土,查找可能釀成大禍的隱患。其實此時巡查已無實質作用,更多還是為堵大家的嘴,兼求心安。兼營小賣部的郵政代辦員老柯從宿醉中酥酥醒來,端著藤編杯套的玻璃杯,踱到店門口四級臺階頂端。他一邊用陳茶漱口,一邊望向街面。有人飛奔著去收衣,有人沖向自己店鋪要來賒借東西(越是這樣情勢緊急,賒借越顯正當)。眼見身前人數達到峰值,他縱聲喊道:“耿老板,耿經理,今日要吃雞啦”

“吃雞?誰不吃雞哦?”

“不一樣嘛,這個雞,縣里來的。”

“哦,這樣啊。有錢人真是什么事都能辦。還是縣里的雞。”

“我們有這樣的雞沒?有也吃不起。吃不起就養不起。所以得是縣里派來的雞。”

老柯這么說,根本不會想到耿經理在自己這里有欠賬,跟債務人過不去就是跟自己的錢過不去。也許想到了,但自信吃得定對方。耿老板畢竟沒和人黑臉甚至作色過,連見到小孩也是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被認為是最好說話的人。五點,小鎮北邊遠處應該是樂山村山頂驟然發白。雨在那邊先下了。通過那傾瀉的形狀,可以推測動靜很大。這邊的空氣一時也變得極為潮濕并帶有濃重的土腥味。這樣的空氣使得此起彼伏的鐘聲包括但不限于下課的鐘聲、食堂開飯的鐘聲、信用社催促用戶抓緊辦業務的鐘聲以及瘋子為使這鐘聲的合奏變得愈加雄渾有力而敲響的寺廟鐘聲擴散得更響。過去沒有幾人喜歡這噪音,特別是一些神經衰弱者,常為此捂緊耳朵、痛苦地翻來滾去。今天大家伙兒卻感激它的提醒,齊聚于室外,以等待滿載而歸的班車從南邊那條路轉到東西向的正街上來。有些小孩不顧勸阻早早跑到路口去接,并追著車輛跑。大家站在屋檐下,有的還打著傘,有的兩三個人舉著一張塑料薄膜。

班車在小賣部門口制動,車頂用網兜罩住的貨物仍向前移動一定距離。老柯和跳下車的司機熟練地奔向車身兩側,踩上輪胎去解系住網兜的繩索。老柯很少去縣里打貨,通常把錢和紙條交給司機(有時只交紙條),司機在縣城短暫停車,把它們交給與老柯來往的批發部,班車從市里返回后,會在縣里的停車場停半小時,批發部把貨物送來,并裝上車頂。老柯一邊解繩索一邊朝車內望去,隨后向觀眾朋友們做出滿臉怪相,大意是說:人來啦來啦來啦,動真格地來啦,看吶,我委托班車帶貨,耿老板委托班車帶人,嘿嘿呀。因為雨朦朦朧朧下著,看不分明,有人朝車邊走去。有幾個走過去,就都走過去了。因此我們看到,在隨著本地乘客下車后,那個人高馬大、腿有電線桿粗、踩著高跟鞋的外地女士受到的差不多是副處以上的領導才能受到的接待禮遇。她臉怪長的,有在三鄉一鎮瓜王比賽中奪魁的那條冬瓜長。紫色的眼影和紅色的嘴唇,讓人覺得是夢。還有她在方圓幾平方米內投下的濃郁的人工香味。可以說她完全甚至是超規格符合他們對一個外地來的不同凡響的女子的期待,特別是當她還一甩大波浪頭、彎下腰、用一口本地罕見的普通話向他們請教時。她說:“請問黃手帕怎么走?”

“王小怕?我們這沒有王小怕。”

“我是說黃、手、帕。手帕,擦鼻子的手帕。”

“手帕,我知道了,(這里)哪里有手帕?(手帕)怎么走?”

“走。尋走的走。走東西的走。東西丟了,我們就去走。”

“找哦。你到我們這里找黃手帕?”

小孩姜半郎最為有心,他們一來一回說話時,他跳到通往小賣部的臺階,用一只手遮住額頭四處偵看,果然望到農技站門口,凡有夾子和枝杈的地方都固定著一塊黃手帕,像信號旗那樣噗噗有聲地擺動。“瞧,那兒,掛滿黃手帕。”他喊道。與此同時,耿老板微微打開前門中的一扇,從縫隙中探出頭來。估計是這位女士,便向其招手。女士扭動腰肢、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過去。快來、快來,耿老板一邊不斷做手勢,一邊對人們解釋:“哎呀,親戚。”有人說:“你有幾個親戚,我們還不清楚?再說,誰問你了?這不擺明心虛嗎?”門合上后,滿街起哄,并夾雜唿哨聲。有人癡癡望著,好似見到有一萬頂轎子隨行的內宮中人,口水滴到地面。

姜半郎撒腿往東約兩百米處的派出所奔去,后邊跟著幾名不甘落后的同齡人。他們知道此時大門必然關著,魚貫跑進后院,果然看見食堂門上端裝的帶防雨罩的燈泡亮著。雨絲在光束中一次次一閃而過。他們“哐當”一下把門撞開。當時,那些著裝整齊利落的民警圍著餐桌,坐立不安。感覺就像夾著一屁股東西,而廁位被長時間占著,只好把雙腳交替往大地踏去。所長人沒有動,眼眶也沒動,只是把眼珠子朝小孩那邊瞟了一下。于是一位民警拍案而起,說:“干什么,一幫小雜種!”

“嫖娼呢。”

“什么嫖娼?”

“耿老板叫了一個小姐到農技站嫖娼呢。”

“胡說八道,我們這哪里有小姐?這大雨天的,還嫖娼!你們這些孩子不學好,天天拿我們開心。現在我數到三,要是不消失,就用鉤子勾住你們的皮,把你們一個個吊到水井里去,泡著。”

另外一名民警用筆敲打敞開的筆記本,既溫和又嚴肅地說:“乖,聽話,我們在開會。”于是他們像麻雀那樣沿著曲線飛到農技站。他們繞到耿老板那間房后面,敲窗嚷叫:“耿老板,派出所在開會,要開好久,你不要怕,慢慢干。”然后哈哈大笑,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阿乙老師,數據顯示,去年全國罰沒收入同比增長近百分之十五,這引起一些人的不安。我想到這件事發生的年代,界首派出所差旅費、招待費、伙食費、汽車維修費、燃油費、臨時工的全部工資、民警的部分工資等一應支出,本應由地方財政負擔,但因本地財政收入困難,就由派出所自理。也可以說,錢還是財政撥,但這筆錢要從派出所上繳的規費收入和罰沒收入里產生。派出所要維持運轉,就得想辦法形成和增加這兩項收入。

超過十人向派出所提供線索。信息如此確鑿,民警們心里卻不踏實,擔心消息傳播過快導致當事人察覺異常,從而中止違法行為。為確保行動成功,他們制定了預案。例如,使用簡易監聽器,透過墻壁偵聽室內動靜。監聽器的制作:將氣球開口剪掉,蒙在玻璃杯敞口處,用皮筋固定。例如,就如何開門,設計三種方式:①往門縫內塞身份證;②用斧頭把撬棍尖頭打入門縫,利用杠桿原理將門鎖和門框分離;③直接用斧頭敲打門鎖并輔以蹬踹。①被否決,②被確定為主要手段,③為備用手段。破門時間必須低于違法人員穿好衣服所需時間。那天民警借助雷聲掩護分兩批進入農技站,并且每人至少經歷兩次移動才到達潛伏位置。當時天黑到某種極限,可以說比黑夜還黑。因為在黑夜,一個人來到某處,多少還會被看出個輪廓,而在這里,他卻被徹底湮沒了。除非大喊大叫,否則沒有人能在認知上承認他存在。閃電的光亮達到另一種極限。一切發生得太快,甚至讓人覺得它的結束比開始更早。正因這短暫和耀眼,眼前的畫面讓人印象深刻:眾人屏息斂聲、一動不動,形成一組群雕形象。和那些真實的雕像不一樣那些真實的雕像將運動凍結(或者說殺死,制成標本)這組由活人構建的雕像卻將運動蘊含,或者說將之醞釀、儲蓄。或者說它本身就是運動,是以不動體現運動。瞧瞧吧,有一個人正把蒙著氣球皮的玻璃杯杯口扣在房間靠橫廊的墻上,耳朵緊貼于杯底,另有兩人如同壁虎大張四肢,扒在靠過道的那側墻面,只不過壁虎慣于頭朝上,他們卻把它歪向一邊,好讓耳朵貼上墻面。在門口,一個人躬身,雙手呈對向握姿,牢牢抓住撬棍,把尖頭抵在門鎖與門框的銜接處,其身后,一人側舉著斧頭,隨時準備用斧背敲擊撬棍。地上還有一卷用以捆牛的繩索以及一根竹杠。

少時,在過道那邊監聽的同事跑過來,但在橫廊這邊監聽的同事則借著閃電光伸手,制止正后揚起斧頭準備狠狠一擊的同事。他擺動手,傳遞出這樣的意思:稍等稍等,就快了,行百里者半九十。緊接著的雷聲讓人覺得奇怪。這屁大點兒地方,雷打下來時,各處聽見的應該平均,但在大門那卻像得到特意加重。人們很快明白,是粗暴推門的聲音透過雷聲穿過來。幾乎在人們頓悟的同時,懸掛在過道頂上的吊燈被撳亮,接著橫廊的電燈繩也被輕車熟路地拉下。隨著繩索回位,開關蓋那傳來“嗒”的一聲。是耿經理唯一合法配偶、原籍上劉村的三金率一名扈從趕來。三金臉型發胖呈等腰梯形,背部寬厚結實,一雙穿著踩腳褲的腿粗矮滾圓,有力士之態。但她慣于把頭栽著、身體前傾且雙臂下垂,像移動的縊鬼。如今她以淚洗面。在得知母親病危時她也是這樣哭泣。短短幾天她就先后得到兩個不幸的消息。并且這后一個消息從不幸程度上說要遠遠大于前者。在燈光下,雙方面面相看。阿乙老師,我想在這里聊點閑話。您看我穿的這件鮮紅的緊身襯衣,現在很少人穿,我也是出來才穿。在我還是小學生時,我父親單位的年輕人喜歡穿它,在街上招搖過市。我渴望像他們那樣,穿這樣一件代表著怒火與沖動、與保守相逆,甚至帶有毀滅氣息的衣服。然后,在走進我們見面的這幢大廈時,我恰好看見一名男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襯衣走出大廈。我們倆都戴著墨鏡,但還是發現彼此那概率很小的相同。即使我們當前有著各自最要緊的事,還是把注意力暫時并且是徹底地轉移到這件事后想起來并無意義的事情上來。我們為此停頓,充滿敵意同時又想靠近,最好是打個招呼什么的。最終出于不便打擾陌生人的考慮而分開。不過這事還是在我內心盤桓良久,以至于我未加判斷就坐進一部并不在這一樓層停靠的電梯。這使得我遲到三分鐘。我希望得到您的原諒。

耿經理的原配和民警也是這樣,專注于自己在做的事,沒有考慮到對方會在這里。所長以深謀遠算、不打無準備之仗聞名,但他也沒料到耿經理妻子會在這時出現。“這本應是我考慮到的。”事后他不斷自責。劉氏倒有可能考慮到派出所的人出現,但由于情緒憤怒,即便想到,也會快速排除。憤怒的人就是這樣,會清除或簡化目標之外的事物,即便這些事物對其達成目的會形成致命的阻礙。因而他們看到彼此時,都驚了一下。負責握住玻璃杯的民警跳了起來,導致杯子掉落在地。雖未摔碎,但也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雙方對此都很懊惱,都責怪對方,想盡快接續起自己要做的事來。然則,因為要做的事一樣都是破門捉奸他們又擠在一起,使得彼此都無法接續。按理說,警方在這方面更具專業性,效率更高,但耿妻在道義上更具緊迫性和合法性,故而警方一時為之氣奪,眼巴巴地撤出來,讓她去開鎖。憤怒使得她手腳發抖,首先是鑰匙掉在地上,撿起后又插不進鎖眼,待插進去轉動,聽到鎖舌退回鎖體,門又推不開。“死東西,我出門還沒一天,就在里頭裝上插銷。”她捶門大叫。這會兒只見她后面的后生把她小心移到一邊,用肩膀連撞兩次,就把門撞開了。眾人擁入,撳亮電燈,發現室內無人,而鋁合金窗戶的一半拉開。劉氏想鉆過去追趕,因體積過大及方法欠妥未遂。電光下,只見一男一女,一矮一高,一黃一白,一左一右,正像跨欄運動員那樣,同時發力,瀟灑地飛過菜地邊緣兩尺高的矮墻。女的穿短褲和上衣,男的精光,一道似瀝青那么黝黑的溝壑,將他屁股分為兩半。溝邊生長有兩簇短毛。暴雨隨即降臨。好像天空出現一個團的機槍射手,對準地面各處不停發射雨水。據在河岸巡防的人說,耿經理和女子驚魂未定,跳進水位大漲的河里。那女子游過去,耿經理卻像一張桌子那樣在水面打轉。眼看淹死,女子復跳入水里,三兩下游到他身邊,抓住他垂柳似的頭發,一邊單手劃水,一邊腿部打水,把他拎到對岸。真是奇人。

因為雨降落,天空恢復了光亮。但只是部分恢復。或者說,它顯現的不再是我們印象中帶有光芒甚至可以說耀眼的碧空,而是靠近黑夜的鉛穹。我們可以把曾經遍布其上的黑云視作圍擋,當圍擋撤除,天空被置換為另一版本。必須說,如今的天空在質量和觀感上都遜于從前,它帶來的不僅僅是沮喪,還有惡心與恐懼。我們腹地人,即使是孩童,也會在這樣的暮色浸染下,生出生命之燭行將燃盡的惆悵。派出所一共六人,像收工的施工隊那樣,扛著、挎著或提著斧頭、撬棍、竹杠、麻繩、照相機等等,沿農技站門前的檐下向東走,走到頭,一個個跳向大路,挑沒有被水浸沒的地方踩過去,回到派出所。其不甘可想而知。有些不屬于我們的東西,我們未能得到,其帶來的遺憾,并不比那些原本屬于我們的東西失去來得輕。好比昨天我買了一張五十元的即開彩票,對著覆蓋層一個個去刮,到最后什么也沒中,這種遺憾比丟失一塊手表還強烈。劉氏奔到門前那條被各式輪子碾壓、也許只能稱之為道道轍溝的馬路上。溝子深深淺淺,兩側像浪尖一樣凝固。她就著還在綿綿降落的雨水,跪下去,不斷舉起右臂,拍打渾濁的泥漿。在有人過來勸慰后,她開始嚎叫:“我娘啊,我娘,我腿肚子都氣得打抖,我就這樣該死啊。”那名快有一米八的后生溫和而冷靜地守在她身后,完全稱得上玉樹臨風。他是她弟弟。好幾個媒婆打聽他。有人說,劉氏是故意捉不上奸的。一旦捉到,夫妻關系就只好破裂、不能回轉了。以老柯為首的媚外派對此予以堅決反駁,他們認為鄉下人沒有這么深的智慧。

【作者簡介:阿乙,江西瑞昌人,1976年生,出版有《下面,我該干些什么》《鳥看見我了》《未婚妻》等著作,曾獲林斤瀾短篇小說獎等十余種獎項,作品被翻譯為英、法、意等12種語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