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下山》:重回小說家之路的李修文
活動現場
5月7日,作家李修文長篇新作《猛虎下山》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推出,并于鼓樓西劇場舉辦了以“叢林人生,猛虎下山”為主題的新書發布會,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著名導演寧浩、演員廖凡、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張莉、作者李修文出席活動,發布會由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叢治辰主持。
醞釀十余年,李修文無數次起念動筆,終成《猛虎下山》。《猛虎下山》以1990年代末為背景,講述了鎮虎山下的煉鋼廠正在改制轉軌,末位淘汰制像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大廠的光環黯然逝去,作為爐前工的劉豐收,從前的驕傲與尊嚴碎了一地。時代的大變局下,生存成為前所未有的危機。李修文回到歷史和記憶的深處,打撈那些有名有姓的普通人,精細的田野調查通過象征、變形的藝術手法轉化成一部濃縮時代精神與顯影人性幽微的人間戲劇。真真假假、現實與虛幻的錯雜形成了一個關于我們存在于世的哲學性隱喻。
來自山下煉鋼廠的主人公與山中猛虎從相互較量到融為一體,人性的變異與時代精神互為輝映,閃耀著獨特的藝術靈光。《猛虎下山》延續李修文長期以來的藝術探求與深沉關懷,充滿激情地書寫人間的跋涉、命運的困頓與人的莊嚴,并以新的敘事視角,融入話本傳奇、戲曲等中國古典藝術元素,重新淬煉后的小說語言,鏗鏘而又奔放,恣肆而又濃烈,不僅集中呈現了李修文式的小說美學風格,更是書寫了中國人最為根柢的生命哲學。
活著就是為了講述
李修文形容自己的創作是“身經”,在人間趕路,萬物格我,我格萬物,說的是人世間的種種遭遇塑造了我,塑造了自己的寫作。他說:“要拿出力氣來,結結實實地活下去,在活里寫,在寫里活,寫什么人,就去眼見為實,寫什么地,就去安營扎寨。”導演寧浩如此形容李修文:“李修文人如其名,以文修身,以身修文。睹其修文三生有幸,與之同行,三生有幸。”
正是這樣與現實生活相互激發、同生共長的關系,讓青年李修文在出版《滴淚痣》《捆綁上天堂》兩部長篇小說之后,遍歷生活,以二十余年的“身經”,做編劇,做電影監制、文學策劃,做作協主席,在大學執教,在路上與各種各樣的人相遇,尋找到屬于自己的語言和句子,出版多部散文集《致江東父老》《山河袈裟》《詩來見我》等,讀者反響熱烈。
長篇小說是時間的藝術,這一次,李修文將眾多“身經”寫進這部小說。《猛虎下山》是李修文的遭逢之作、際遇之作。多年行走,修其文章,《猛虎下山》的創作概莫能外。寧浩與李修文是多年的藝術摯友,兩人興趣相投,愛好看樹,常常會去全國各地找一棵樹看一會兒。李修文說:“沒有寧浩,就沒有這部小說。”在《猛虎下山》有創作之意時,寧浩就鼓勵李修文將它寫出來,沒想到一等就是十年。直到寧浩說不能再拖了,二人去到貴州水城老三線的鋼鐵廠考察。眼見過去轟隆作響的車間,現在則是荒草叢生的廢墟。工廠變成了廢墟,守望著的人還在。那些生命的辛酸苦樂,流離遷徙,都借由工人們的講述,再次進入李修文的血脈。那些過去的故事,不再是久遠飄渺的塵煙,而是一次次命運的轉折與回響。
借野獸的皮,壯凡人的膽
重回小說家之路,李修文感嘆說“我現在無時無刻都想寫小說”。感受力不因塵世的擾攘而消散,反而在一次次的“做事”中激發出創作的靈思。這是作家李修文的中年突圍,也是一次創作者與個體生命的自我精進。
人生如叢林,每一次猛虎的出沒,都是人生的挑戰。當二十世紀末的劉豐收開始上山,當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的李修文站在貴州老三線的鋼鐵廠,他們追尋著內心的猛虎,個體與個體的遙遙相望,個體與時代的狹路相逢,都是一次跋涉,一次活著。
今天,我們的生活面臨著種種挑戰,生活、工作的不確定性隨時在考驗著我們,當大廠裁員潮發生,當面對現實生活的難題,絕地逢生、迎難而上還是束手就擒?這是《猛虎下山》中主人公劉豐收的人生關隘,也是每個人人生中都必須穿過的命運窄門。
“生命的熱情循環往復,最終又歸于竹籃打水,雖然我們常常畫地為牢,可是每當面臨一場場具體的戰斗,我們所付出的心力,在其中所受的損耗,已經在相當程度上構成了我們獨特的存在,生命的可能性就在這樣的處境中展開。”
當不確定的命運來臨之時,人應該如何面對?上山還是下山?李修文說:“每個人都有必須面對的命運,它來了,你就走不掉,必須面對。”
每一個當代中國人都會與劉豐收相遇
從《水滸傳》中的“林沖夜奔”到《猛虎下山》中的“劉豐收上山”,李敬澤說:“李修文創造出了一個我們精神、我們根本境遇中的原型,幾乎是中國傳統對于人,對于人的境遇,對于我們所面對、所遭遇、所不得不與之抗衡的命運之橫逆的原型。”
李修文
張莉認為,《猛虎下山》開啟了李修文新的創作氣象。《猛虎下山》不僅是一次美學形式上的創新,更是打開了對人物形象的全新認知。李修文在談到對人物塑造時說:“今天我們的現代敘事認為當主人公受了欺負之后一定要反擊,要展開一個人的報復,一個人的歷險,但是在魯迅的故事中你發現這樣人物幾乎不怎么反抗,他就是在被動的步步退讓中、蒙混過關中,展開自己的應對方式,他不是那種英雄式的抗爭。許許多多時候我就是這樣的人,很多人也可能是這樣的人,而這種特質讓我確信了我筆下所寫的人物。”《猛虎下山》以一種古典的敘述方式將人類生活中復雜而強大的動機凝練成“莊嚴和狂暴的力量”,迅疾如風的語言,亦真亦幻的場景,抽象而又強烈。這種經驗來自于我們的經驗,又超逸出我們的經驗,無論是召回還是根植,劉豐收的普遍性注定每一個當代的中國人都會與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