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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我從不詆毀自己的生命家園
來源:中華讀書報 | 舒晉瑜  2023年12月28日07:34

2023年底,作家張平推出新長篇《換屆》(人民文學出版社)。小說將考察、換屆、洪災集束為一道強光,凸顯了干部在重大突發事件中的自我成長。作品延續張平一貫的創作風格,以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憂國憂民的情懷、激情的筆調,描寫了省市黨委換屆期間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換屆》,張平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

《換屆》,張平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

“治政之要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小說的主旨或可用張居正的這句話概括。《換屆》中,張平第一次寫到洪災等重大自然災害,也描寫期間政府面臨的嚴峻考驗,以及干部群體和人民群眾之間的關系。

近50年來,張平始終保持旺盛的創造力,在一部又一部作品中不斷融入新的觀念和認識。他的作品是“寫給那些最底層的千千萬萬、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看,永生永世都將為他們而寫作”。

張平,生于西安。歷任山西省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協副主席、中國文聯副主席等。曾任山西省副省長、民盟中央副主席等職。主要作品有《祭妻》《姐姐》《孤兒淚》《法撼汾西》《天網》《兇犯》《紅雪》《抉擇》《十面埋伏》《國家干部》《重新生活》《生死守護》等,獲茅盾文學獎、國家圖書獎等。長篇作品均被改編為電影、電視連續劇并多次獲獎。作品已譯入英、法、俄、日、葡等多國文字。

張平,生于西安。歷任山西省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協副主席、中國文聯副主席等。曾任山西省副省長、民盟中央副主席等職。主要作品有《祭妻》《姐姐》《孤兒淚》《法撼汾西》《天網》《兇犯》《紅雪》《抉擇》《十面埋伏》《國家干部》《重新生活》《生死守護》等,獲茅盾文學獎、國家圖書獎等。長篇作品均被改編為電影、電視連續劇并多次獲獎。作品已譯入英、法、俄、日、葡等多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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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讀書報:您說《換屆》是您第一部“真正的長篇小說”。寫作幾十年,為什么“真正的長篇小說”到現在才出來?

張平:過去的作品都是采訪出來的,或者說,都有真實的生活原型和素材,覺得生活本身更具沖擊力,虛構反而會減弱故事的生動和精彩。但《換屆》跟我本人的閱歷密切相關,作品中的很多故事情節我都曾親歷過、體驗過。作品中的很多人物,我都非常熟悉,很多都曾是我的上級、同事和摯友。這比采訪來的作品更真實生動,更豐富多彩,情節也更集中,矛盾更尖銳,內容更厚重。文學來自生活,為了讓這種生活理想化,增加了虛構的成分,因此《換屆》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一部長篇小說。之所以來得這么晚,是因為這部作品的素材完全來自那一段鮮活生動的在政府工作的生活體驗。

中華讀書報:《換屆》和您之前的創作一脈相承,就是關注現實,關注底層百姓,從來就沒有離開過熱氣騰騰的生活,即使曾位至副省長,您也一直貼地而行,實實在在地為百姓寫作。您如何處理現實生活和文學的關系,并恰到好處地把握分寸?

張平:很慚愧,我可沒你說的那么好。我以前曾說過,如果讓你當了市委書記、縣委書記,就算你能過五關斬六將,也難免走麥城。在政府工作,如果隨波逐流,那會很容易;如果想做個好干部,想干成一件事,那會非常難。現實比文學更沉重,生活中艱難險阻、驚心動魄的事情太多了。我一直呼吁更多的作家能介入現實題材的寫作,直面當下,直面社會,這樣才會有更多的讀者關注你的作品。還是那句話,人民的立場,就是作家的分寸。你不關注百姓生存,老百姓又怎么會關注你的作品。

中華讀書報:這部作品是虛構之作,但小說中提到水庫、尾礦壩和校舍安全,尤其是紅旗水庫的險情和汛情來臨時涉及很多專業術語,必然不是虛構來的。

張平:作品是虛構的,但細節和具象描寫必須是真實的,這是文學的基本常識。事實上《換屆》這部作品的準備時間也很長,前期工作一樣沒有少做。比如水庫我就考察過十幾個,都是北方的水庫。尾礦壩也考察過十幾個,包括南方的尾礦壩,發生過重大事故的尾礦壩也考察過好幾個。我還曾多次聽過有關中國水治理現狀和水利綜合利用情況的講座和報告,水利部的一些專家也給我提供過詳盡的相關資料,給我講了很多實際情況,很多存在的重大問題。

在政府工作那幾年,我也分管過教育,直接參與過中小學校舍安全工程,基本情況也還是了解的。山西是煤炭大省,在有些地市,采空區、塌陷區占了城區和平川50%以上的土地面積。中國北方山區十年九旱,但遇到異常氣候,又容易暴雨成災,洪水泛濫。學校的校舍建設,稍不留心,就會建在采空區和泄洪區,隱患巨大。當然這里面也會有利益交換,所以問題更多,責任更重。

中華讀書報:“人走政聲在,人去清名留。”“其實每個干部都一樣,哪個不想干事,不想干成事?”細細讀來,有很多真知灼見,甚至可作為如何成為好干部的參考書。

張平:十年擱筆之后,我已經出版了三部作品:《重新生活》《生死守護》和《換屆》。《換屆》寫了各種各樣的干部,寫了干部的提拔重用,也寫了大批干部的罷免。在換屆中,什么樣的干部上,什么樣的干部下,什么樣的干部被提拔重用,關系著民心的走向,也關系著執政黨的向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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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讀書報:小說懸念迭起,很有畫面感。這也是您講故事一貫的特點。所以您的作品不僅極具文學性、思想性,同時也受到大眾歡迎,是所謂通俗文學和純文學結合的典范。能談談您的經驗嗎?

張平:當代作家現在面臨著各種困境,但我堅持認為作家最大的困境首先是自己固守的寫作方式和寫作主張——究竟是內心世界的細微展示,還是宏大敘事的粗獷表述?究竟是價值和立場的固守,還是讀者和市場的順應?初涉文壇的年輕作者常常對寫作充滿疑惑。對此,我一直覺得,其實什么也不必在乎。你想怎么寫,就怎么去寫;覺得什么趁手,就用什么家伙。我們是一個14億人的大國,哪怕有萬分之一甚至是十萬分之一、幾十萬分之一的讀者喜歡和接受,你就可以以寫作為生,你的作品就能在中國這塊熱土上占有一席之地。

中華讀書報:您的寫作一貫直面現實。勇氣來自哪里?

張平:我也常常在想,自己的這條創作道路,是不是真的就走對了?你說你的影響大,但文壇比你影響大的人多了去了。你說你作品的發行量很大,但發行量比你大的作家也一樣多了去了。你說你為人民寫作,為人民發聲,但別的作家就不是為人民寫作,為人民發聲了?那究竟應該怎么看待自己的寫作?

第一,我的作品一直都是直面社會、直面現實、直面政治,寫干群關系、黨群關系、干部與干部之間的關系。題材重大,矛盾尖銳,沖突劇烈,立場鮮明。主題始終只有一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第二,我的作品里從沒有花前月下、杯水風波的那些東西,也從沒有任何色情描寫、性描寫,有些作品幾乎連女主角都沒有。第三,我從不詆毀我們自己的文化,從不詆毀自己的生命家園。我深愛著腳下的這塊土地。我可以痛心,可以悲憤,可以號啕,但我從來沒有踐踏過她,侮辱過她。第四,我極少用那些夸張的、新潮的、風靡一時的手法去表現自己隱秘的、暗藏的觀點和價值觀。有什么就說什么,態度鮮明,從不搖擺。最后一點就是,我一直實實在在地站在老百姓的立場上寫作,替大眾說話,為人民發聲。

這么多年來,我幾乎所有的作品都獲得了這種獎那種獎,有的發行幾十萬上百萬。《天網》《抉擇》《十面埋伏》等曾有上百家報紙連載,上百家電臺連播。有一次我去江蘇電臺接受采訪,那里剛剛連播完《抉擇》,聽眾來信裝了十幾麻袋,這是電臺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情況。我看著那幾乎一屋子麻袋的來信,止不住滿眼含淚。你一個作家,有這么多人喜歡你的小說,還得到了那么多榮譽,你還有什么不自信,不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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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讀書報:有些作家寫到最后會覺得后勁不足,為什么您能保持持久的創造力?

張平:我覺得主要還是靠生活積累。有些作家寫到后來作品越來越少,我感覺還是因為沒有生活了或者缺少生活了。實話實說,我覺得人的生活積累畢竟是有限的,尤其是生活體驗,不是飯桌上即興聽個故事,網上隨意看個視頻,下去隨便跑跑,浮光掠影,走馬觀花就能得來的。有人說“處處都有生活”,我覺得關鍵得看是什么樣的生活。

中國早先成名的作家,現在基本上差不多都是專業作家。工資有保證,生活沒有太大壓力。后來起來的作家,特別是一些網絡作家,基本上就是靠寫作謀生了。這些作家的作品始終保持活力,就是他們得以寫作養家糊口,必須有市場意識,必須讓更多的人看他們的作品。生活有保證的專業作家,心境會平靜一些,作品也會更精粹一些,問題是生活圈子會越來越窄,壓力也越來越小,再加上年齡越來越大,生活體驗越來越單一,作品就會越來越少。要想一直保持活力,還是需要生活的刺激,深入了解生活、熟悉生活、體驗生活。要千方百計,想盡一切辦法,從小生活跳到大生活里去,從私生活跳到公眾生活里去。即便是大家都關注的民生問題,要想弄懂其中的一方面,也絕沒有那么容易。這些話也許有人不喜歡聽,但這是我個人的切身體驗。關注時代、關注社會、關注現實、關注政治、關注百姓生存,這是作家保持活力和創作力的唯一源泉和動力。

中華讀書報:聽說您每天寫三到十個小時,寫得十分辛苦。《換屆》和此前的創作狀態有何不同?

張平:顧名思義,《換屆》還是現實題材、重大題材、社會題材、政治題材。執著于這樣的題材,是因為它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遺憾的是,這幾年從事這類題材寫作的作家越來越少了。有人說,我熟悉這方面的生活,所以寫了這樣的題材。其實不然。我分管過教育、科技、文化,但沒有分管過安全、生產、交通、發改委、工信、住建、國土、安監。這些部門如何運轉,什么程序、什么職能,部門里有哪些處室、哪些設置,要想弄懂弄清楚,絕非易事。《重新生活》開頭有一個細節,就是紀檢委要在現場帶走出事的市委領導。帶走時有哪些程序和用語呢?我當時先后走訪了十幾個紀檢部門,還是沒有弄清楚,最終直接找到了中紀委的部門領導,得到肯定的回復,才算放心踏實了。

現實題材都是大家熟悉的范圍,就像畫畫,畫鬼容易畫人難。稍有不真實,大家就會覺得假。一覺得假了,作品基本上就報廢了。所以《換屆》確實寫得很辛苦、很努力。當然,付出辛苦和努力,自然就會有不錯的回報。《換屆》出版后,從目前反饋的情況看,一個多月已連續五次加印,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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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讀書報:您怎么看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的關系?

張平:我過去的作品在報紙上連載,在電臺上連播,但看不到讀者直接的感受和評論——成麻袋的讀者來信,都是看后聽后的感動和贊譽。但《重新生活》和《生死守護》出版后,在“喜馬拉雅”和“縱橫文學”等媒體也有過連載連播,讀者緊隨其后的評論直接而毫不留情。即使自認懸念迭出的《生死守護》、主題重大的《重新生活》,讀者聽眾的留言也讓你十分震驚。你認為深刻的地方,他們往往認為很一般;你覺得非常殘酷的畫面,他們竟然覺得十分平常;你以為驚心動魄的情節進展,他們卻大加撻伐:太啰嗦了!進展太慢!這讓我醍醐灌頂,大徹大悟。作為一個作家,必須跟進這種變化,否則就真成老古董了。

網絡文學有網絡文學的優勢,傳統文學有傳統文學的優勢。取長補短應該是當代文學發展的必然趨勢。總是幻想著居高臨下,傲視天下,以不變應萬變,最終很可能一敗涂地。《換屆》嘗試了如何順應這種變化和走向,也希望讀者對此能有一個新的鑒別和評價。我對文學的理解,什么都可以變,唯有一點我不會變,那就是必須好看、好讀、好懂,必須有符合大眾審美的人物,必須有精彩的故事。

中華讀書報:書中大量的微信對話是您過去的創作不曾有的。

張平:手機改變了既有的交往方式,甚至包括當今的領導方式、協商方式、調研方式和決策方式。手機已經成為整個社會無法離棄的大眾產品。有統計說,現在用戶的手機使用時間平均每天六小時以上,年輕人甚至超過十個小時。這是一個令人震撼又難以取代的現象和事實。

手機已經取代了書信,很大程度上代替了面對面的交流。即使是在領導層,手機微信交流也已成為日常工作中重要的聯系方式。因此作品中這類對白的增多也就成了必然。

如今只是手機微信的流量,恐怕每天都是一個天量級別的數字。這是生活中不知不覺的一種巨大變化。《換屆》寫到了這種變化。像在水災、洪災、潰壩事件中,很多情節都靠手機通話、微信來往和手機語音來展現。這是生活中的變化,我們也必須寫到這種變化。

中華讀書報:博客、微博、微信……您用于手機的時間有多少?對您的生活方式有多大改變?

張平:多的時候一天十幾個小時。一般也不會少于四五個小時。其實仔細算一下,每天電話半小時左右,回信息一小時左右,看新聞一兩個小時,看微信群、朋友圈怎么也得一兩個小時,如果碰上好的視頻、好的文章,一兩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這還不算你關注的那些博主、大V、網紅,還有抖音、今日頭條、騰訊、優酷、愛奇藝……隨便瞄一眼,說不定就陷進去了。

手機控已經是一種時代病,似乎誰也無法逃脫,誰也逃脫不了。我的朋友有很多因為用眼過度,視力減退,高度近視,甚至眼底出血,視網膜脫落。特別是喜歡網絡游戲的年輕人,幾乎無法自拔,打游戲完全成為一種精神依賴。

自理能力的強弱,已經成為這個時期一個人學業事業成功與否的重要標志。如果把控不了自己,將會徹底淪陷,很可能在最重要的年齡段一事無成。一個人如果任其發展,無法自制,人生將會完全改變,甚至連同家庭和未來一起被葬送。我認識的幾個年輕大學生,晚上整夜興奮,白天昏睡不起。功課越落越多,最后連學也不上了。而且這絕不是個例,實在讓人痛心不已。

當然,如今的電腦手機,也給了我們極大的便利和無窮的收益。這些年,我在網絡上看到學到的東西,比我在大學時獲得的知識都要多得多。認知水平的不斷提高,人生價值的不斷修正,心胸眼界的不斷拓寬,都得益于手機網絡。感謝網絡,同時要警惕網絡。

中華讀書報:人工智能會代替作家嗎?

張平:流行作家和流行作品有可能會被代替。但有獨創性的作家、完全來自與個人生命和生活體驗的作家,我覺得被替代可能性很小。一個優秀卓越的作家,你永遠也模仿不了,代替不了。我甚至想,作家很可能是最后被人工智能替代的那一批人。除非人工智能替代了一切可看的東西,大家都不想看真正的文學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