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到今，人類對于成為造物者都有一種極致的渴望。《列子·湯問》中有“偃師造人”的故事，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有負責守衛克里特的銅巨人塔羅斯。傳說公元前2世紀，古希臘人就發明了一種能以蒸汽作為驅動力的人形機器人。至于“非人形造物”就更多了，奧林匹斯山的諸神在飲宴時，會有三足機械鼎在一旁侍候。魯班制作的木鳶能在天上飛三天三夜，諸葛亮發明了會自動行走的木牛流馬。

到了近代，“穿越大師”達·芬奇設計了一種以風能和水力作為驅動力，以齒輪和杠桿作為傳動裝置的機器人草圖。后來，意大利的工程師們根據這份草圖制作出了一個名為“機器武士”的機器人。后來的人形機器人層出不窮。至今，我們仍然能在一些古老的博物館里看到許多類型的古老機器人。但這些機器人和人工智能并不搭邊，它們只是一些模仿人體的模仿物，盡管其制造者們一直夢想著它們有真正的靈魂。

真正將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結合起來，已經是現代的事情了。1956年，在達特茅斯會議上，科學家第一次提出了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這個術語，人工智能這門新型學科才正式誕生。

嗅覺敏銳的電影導演們自然不會忽略這個有幾乎無限擴展可能的科幻主題。在后來的幾十年里，有關人工智能的電影層出不窮，百花齊放。其實，1927年的《大都會》中就出現了機器人的形象，但當時計算機尚未發明，人工智能的概念也還未出現，導演弗里茲·朗在《大都會》中也并沒有想要探討關于人工智能的深刻意義，這部電影的主題和人工智能并無太大關系。

后來，人們終于意識到，人工智能并不一定需要一個人形的軀體。在科幻電影《流浪地球2》中，量子計算機550W系列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影片中將人工智能和意識上傳的數字生命概念相結合，為《流浪地球》本身就非常宏大深遠的世界觀增添了思想深度，并為后續的《流浪地球3》埋下了非常吸引人的伏筆和暗線。

可以看出，對于未來的想象中，人工智能已經成了一座繞不過去的大山，它橫亙在人類前行的路上，神秘莫測。在現實中，人工智能發展的速度之快，已經讓很多人猝不及防。人工智能的發展可能會有兩個大方向，所有基于人工智能的科幻電影幾乎都是這兩個方向上的演繹。第一，人工智能真的發展出了真正的意識，成了一個超級智慧；第二，強人工智能永遠不會出現，人工智能最終會演變成人類的智能助理，成為人大腦和肢體的外延。人工智能所做的所有決策都不會超出程序設定，人工智能與不會做出任何人類無法理解的行為。

對人工智能的擔憂和期許也反映在了科幻電影中。不管是在1968年的《2001太空漫游》還是今年的《流浪地球2》中，人工智能都發展出了自主意識，并做出了一些讓人類無法理解的事情。在《黑客帝國》系列電影中，人工智能更是進化成了超級智慧，將整個人類文明都玩弄于股掌之間。與之類似的，在《終結者》系列電影中，覺醒的超級人工智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毀滅全人類。在根據阿西莫夫的《我，機器人》改編的科幻電影《機械公敵》中，人工智能為了實現更好的保護人類的指令，決定將所有人類進行囚禁。當然，也有一些表現“善意”人工智能的科幻電影，比如《人工智能》中尋找媽媽的機器男孩兒、《變人》中想要變成人類的安德魯、《機械公敵》中會做夢的桑尼、《星際穿越》中的方塊機器人、《超能查派》中的以及《流浪地球2》中的笨笨等。

在此不得不提到法國著名導演呂克·戈達爾導演的《阿爾法城》。作為新浪潮電影的開拓者，戈達爾在《阿爾法城》中展示出了他的驚人預見力，創造性地將未來的超級人工智能可能帶來的威脅和反烏托邦的命題結合在了一起。《阿爾法城》被看作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部描述人工智能的科幻電影。在電影中，銀河首都阿爾法城被一個名為阿爾法60的超級計算機統治。這臺計算機完全將冰冷的邏輯應用在了城市管理上，城市中的任何事情都要嚴格按照邏輯來運行。整座城市冰冷、詭異、沉悶和昏暗，耳邊充斥著阿爾法60怪異的嗓音——戈達爾故意選擇了一位剛做過喉部手術的人為這臺數字至高神配音。這座城市不需要自由意志，一切都要按照冰冷而絕對理性的邏輯行事。但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人們并不感到痛苦，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痛苦是什么。在這座城市里，不存在任何道德的困擾，絕對理性的邏輯統治著一切，這里沒有灰色地帶，只有對錯之分。

理論上，這種未來是有可能出現的。因為人會犯錯，所以人們制定法律，以法治來代替人治。當我們進一步借助更新的技術推進絕對法治，用一個超級計算機來判斷對錯，我們就會落入一個陷阱，并最終成為阿爾法城那種狀態。這里有一個關鍵之處，那就是人們傾向于計算機是不會犯錯的。這種趨勢已經開始了，在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上，人工智能也大放異彩。裁判組引入的VAR系統的判斷絕對精準無誤，我們不止一次看到主裁判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要去回看VAR之后才會做出準確的判罰。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強大到能完全取代人類，那么，阿爾法城會不會真的出現呢？

當強人工智能發展到極端，“技術奇點”就將來臨。好比我們站在一個火車站臺上等火車，當遠遠地看著火車接近，就像人工智能的智慧在逼近人類。但是當火車進入車站后，它并不會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停下來等待我們，而是會在我們面前呼嘯而過，從此，人類再也無法企及或者理解技術奇點以后的智慧。甚至，更大膽一點，其實技術奇點已經發生了。我們已經生活在了超級人工智能統治的世界，人工智能的智慧也遠遠超過了人類，這種智慧之間巨大的鴻溝甚至比人類和螞蟻之間的差距還要大。甚至人工智能已經進化成了一種超出三維世界超個體，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都是他為我們創造的，比如在《黑客帝國》中描述的那樣。但《黑客帝國》還是樂觀的，至少我們能理解那個世界，更大的可能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我們曾經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也許我們的真實本體是一種生活在某個深海泥漿中的蠕蟲，或者某種不可名狀的2.5維生物也未可知。

也許時間本身就是這個超個體創造出來的，它將我們禁錮在了時間的囚籠中，而我們也永遠無法得知世界的真相。巧合的是，在希臘神話中，柯羅諾斯是時間之神，正是他的誕生導致了時間開始流動。而這一天，距離我們似乎并不遙遠。

（作者系青年科幻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