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 河

三十多年前 我

和許多人一起修改過

這條河的流向

渾濁的水聲里

人影曲折

疏浚河道所需的

口號被排列在報紙上

并與入秋的波瀾保持著

某種淺藍的相似性

我們的想法

緩緩蓋住河的想法

河：漩渦的消失

意味著黃昏值得重復

對岸的人開始詠唱

這是屬于某支老歌的河

如果河愿意 你

也可以重新為河創制

另一種秘密謠曲

有人從河底挖出幾片

繁體的曙光

就這樣 河又靜靜流淌了

三十多年 然后

將水聲掀在我此刻的

足跡上——

河認出了

我只能潮濕的靈魂

泉與燈火

山中無所有 但泉流里

涌動的燈火是神和

風所能共用的

看著你走近的人

是燈火入骨的往事

他將更多泉聲 鋪排在

你有可能忘記的路上

泉水在找

另外的燈么？

你想把一口

陌生的井擱上蒼穹

然后將那盞布滿

青苔的燈從密云里

重新移出……

暮色記

畫眉在河邊的

枝條上 叫

無名枝條。我總是

認不出那些被

水波掛念的枝條

畫眉在暮色

偏左的風向上叫

我好像認識那個

養畫眉的女人

多年以前 她蒼老得

像一小片波浪

她在街角的圍墻外

撕碎過 一些

紙本的暮色

畫眉之歌改變過

幾種黃昏？誰也無法

細說 也許畫眉

還難以適應黃昏劃分

枝條的方式

風的枝條偶爾

與落日的枝條重合

一朵云歸來

在養畫眉女人的背影上

畫出雨灰黑的枝條

那只多年前的畫眉

記得眼前這些在枝頭

蹦跳的暮色

果 園

將那把咿呀之琴

一并種進果園

多枝的琴聲會在

哪一刻長出花朵以及

花的往事？

夢一樣的琴

開始泛綠

你讓其他果木堅持

幸福 而讓琴弦遍布

這如花意愿

那些種植愛憎的人

在認真整理自己的園藝

心得 他們安放于

弦歌中的天色

浩渺無涯

所以破土之琴必須

學會以風的方式

延長花期——

姚輝，1965年生，貴州省仁懷市人。出版詩集《收集風聲的人》《致敬李白》，散文詩集《在高原上》，小說集《走過無邊的雨》等10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