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之隔》

當時他們的小眼神一致，

靈魂的連襠褲內同頻同息。

 

一點點愛，一點點吸引，

一點點的倆好結一好，如膠似漆。

 

搭伙造飯，有天外的炊煙，

躲人耳目的術法和離散的不舍。

 

還有一對酒杯，舉向高山之巔，

隨時布云，再布雨。

 

但這只是造句模式或語言的屏障，

他想說的只是她故地重游，獨自。

 

他不在，一棵荒草與她同框，

和當時的悵然等長齊高。

 

 

《備忘錄》

“寫作是一種內省。”

比如檢討，她從來深刻且認真。

 

比如突然扯出一根藤來，

貌似千絲萬縷的花徑因風零亂。

 

比如向深藏起來的自我下手，

不一樣的矯揉與忸怩。

 

或深陷于一個虛擬的物象，

靈魂之血流經所有貌似細小的傷口。

 

每一筆都小心翼翼，她深埋其中，

紙上的揮灑，終是弱者之舉。

 

 

《李子正當季》

一樹沉甸甸的，懸垂著的紫紅，

能想象他們無可救藥的酸。

 

還有澀，像絲滑跑道的突然阻滯，

然后他停下來，有一會兒的愣怔。

 

也可以用冰糖壓一下，可以用酒，

高度的，一點柴火能擦亮的。

 

就像暗處許多輔助的手段，

他的快樂也想抵達天聽，極致的。

 

李子正當季，其中有深意，

我拿來泡果酒，只待時日長久。

 

 

《閑句》

一些閑散文字，翻撿時有陳酒溢出。

更多懵怔時分，如魚深潛后漾開的波紋。

 

偶爾也會突襲，熟悉的

氣味，詞或曲，相似的場景對白。

 

或者煙花突然炸開，

在空中筑光影勝景。

 

有時又迅不可及，像破幔而來的

月光，遙遠模糊的細語。

 

像折身而起的我，

被什么驚醒。

 

我往床角挪挪，再次蜷縮成一張

舊稿子，素白的，筆跡輕淺的。

 

 

《荒涼》

你背叛過嗎？我記不得了。

時間仍固執地前往一個方向。

 

他言語里的寵溺展開，

朝向一場既定邏輯的戲份兒。

 

她看見特別艷的花，沖撞春天，

里面有不容置疑的抗拒。

 

我的寂靜被誰的寂靜聽到，

也許還帶點別的，像虛擬的波瀾。

 

 

《雨很大時》

雨很大時，他也披著濕衣，

天是暗的，他的臉有想象的黑。

 

可以往任意點移動，可以回返，

可以刪除，不可以有我。

 

但仍能坐上飛機偶遇一回，

云海之上，他霞光聳立的樣子。

 

往下，燈火夾著雨水在奔跑，

其中的他是深意，也是隱喻。

 

是過去的晴朗，他一身清爽，

落在我懷念里的陽光也透濕如雨。

 

 

《守攤人》

守著貨品攤子的那人，

像大雨傘下種著的蘑菇。

 

我取快遞時看了他一眼，

我再次取快遞時又看了他一眼。

 

中間相隔兩小時，他與貨品都沒挪動，

不是行為藝術，是真生活。

 

沒有吆喝，沒有明顯的沮喪，

沒有同情或被同情的情緒回旋。

 

只有雨在下著，無休止的，

只有一只蘑菇，像被時間放棄的鴿子。

 

 

《輕視》

當時肯定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我叫你，想對你說出。

 

你朝著另一個人，正說得

起勁，裝作沒聽見。

 

這是酒后的堅持。理智終究回籠，

我被抓住了，一只傻鳥。

 

我安靜地走開。你并不需要我的

想法，那個圈子也是。

 

它是我虛設的橋梁，也許通向

一個真理，或是一記愚蠢的叫囂。

榮榮，本名褚佩榮，生于1964年2月，出版過多部詩集及散文隨筆集，參加過《詩刊》社第十屆青春詩會，曾獲《詩刊》《詩歌月刊》《人民文學》《北京文學》等刊物年度詩歌獎，中國作家出版集團優秀作家貢獻獎，首屆徐志摩青年詩人獎，第二屆中國女性文學獎，劉章詩歌獎，十月文學獎，全國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