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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帆專欄“南京風景” 《雨花》2022年第8期|丁帆:南京風景(四)
來源:《雨花》2022年第8期 | 丁帆  2022年08月12日08:23

憑借對城市與鄉村之間巨大反差的強調,將鄉村作為都市生活中典型的迷失和破碎的傷害的對立面。通過這樣的極化策略,土地被建構成風景。

——馬爾科姆·安德魯斯《風景與西方藝術》

18世紀的作家復興了一種早期的自我賦值的文學,如阿爾卑斯山民曾被描寫成具有“簡樸的健壯和自然的美德”的人物,并進一步被塑造成“大自然的原始民主主義者”。與連貫的過去這一意象沖突的是毀滅的機制:農業、商業和工業領域的巨大變化急劇地改變了人與地方。

到了18世紀末期,風景是“自然的書寫,人置身其中最大程度地體驗自己在此地此時,而且成為……轉向主觀時間意識的一個關鍵概念?!?/p>

——溫迪·J·達比《風景與認同》

是的,當作家們提起筆來書寫風景的時候,往往是帶著一己的觀念進入創作的,浪漫主義的湖畔詩人華茲華斯們對工業文明的詛咒,影響了許許多多的作家和藝術家對風景畫的描寫;梭羅的反抗行為是遠離城市喧囂,他劃著小船穿行在原始的濕地中,躲進瓦爾登湖畔的小屋里過著離群索居的孤獨生活;而伍爾芙卻身在工業文明產物的大都市——倫敦風景中,以批判的嚴詞抨擊“倫敦風景”的墮落。

其實,在兩次踏入瓦爾登湖時,我就在思考這個關于人類悖論的命題了:當你攀登拉斯維加斯大峽谷頂峰,呼吸到任何都市都無法享受到的負離子含量極高的空氣時;當你看到因火山溶巖噴發而形成的大片黑焦木森林奇觀時;當你行走在波斯頓衛斯理女子學院慰冰湖畔,看見湖邊倒伏的千年枯樹還靜靜地斜躺在那里,黑天鵝自由自在游弋,與對岸那幢白色建筑物遙遙相望,形成的巨大文明落差——原始自然風景與現代人造風景所構成的鮮明美學反差時,我頓悟了。回顧自己一生經歷的風景,自然風景和人文風景所蘊含的美學觀念往往呈現出的是一種悖反狀態:人在風景中,風景在人中,兩者互動是在不斷移情和角色轉換中獲得充滿矛盾的審美愉悅和悲情的。

我們這一代人是中國“四疊紀”風景的見證者,即,在一個地方同時能夠見到原始自然風景、農耕文明風景、工業文明風景和現代文明風景交疊變遷。這緣于我們成長和生活在郊區,也算是大自然和歷史發展賜予我們的審美饋贈。這是住在水泥森林里的城市人所看不見的風景線,這樣的情景如今仍然在我居住的仙林地區的丘陵湖泊環境中呈現。每天清晨,我穿梭行走在一面是現代化樓宇,一面是湖區山巒及原始生態灌木叢的小路上,極大的文明反差,讓我沉浸在歷史和現實、寂靜與喧囂交替出現的時空之中,由此想到為什么人類在極度文明中會去追尋原始生活的足跡——與美國大都會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像黃石國家公園那樣巨大遼闊的原始自然生態的保護區,充分體現出了人類親近大自然的渴望,和阻止現代文明對她的破壞的努力。150年過去了,美國人建造黃石公園的人文歷史先聲久久回蕩在世界各個城市的上空,雖然尚有許多人還處于蒙昧無知的狀態。

翻閱半個多世紀前的南京風景版圖,那時的光華門、通濟門、太平門、中華門、水西門等,外面皆是荒涼的郊區,你既可以看到并不整齊的菜畦農田,又能在延綿起伏的丘陵山巒和湖泊中見到原始形態的植被與野生動物。這么說吧,自大明王朝在此建都以來,以圈起的三十幾公里長的城墻為界,墻外都是原始生態和農耕生態風景的聚合體。城墻里的人每天看到的都是朱樓笙簫與菜畦大糞并置的農耕文明城市風景,但那畢竟是繁華的都市所在,皇宮是封建社會城池建筑最高繁盛的體現,盡管喝了幾年洋墨水的陳西瀅1930年代來南京時還深深感到它還是一個半城半鄉的城郭,卻也無法抹去這個城市昔日的輝煌。朱皇帝在南京城墻開了十三個門洞,我們小時候經常唱這樣一首童謠:“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騎花馬,帶把刀,走你家城門操一操?!甭牭降膫髡f則是朱洪武出殯:門門出棺材。言外之意就是,出了城門那就是荒郊野嶺的墓地,門洞就是城里城外的分界線。直到上中學,我才意識到那些住在城墻內的同學是城里人,我們住在城墻外的同學,則是鄉下人,于是,我們就有了“鄉愁”:鄉愁是一條河和一堵墻,他們在里頭,我們在外頭。

雖然都是南京市戶口,隔閡還是有的,皇城根里與根外,階層的心理就是不一樣。這樣的感覺在1990年代去北京打車時再度涌起,那些皇城根里的出租車司機們天然的優越感著著實實地給我上了一課。那種文化俯視的心理既讓我難過,又讓我自卑,好在我讀到了梭羅的文字,懂得了親近大自然,不做城市的奴隸的道理,便在阿Q的“精神勝利法”的掩護下,擺脫了進城當個城里人的精神羈絆。城外的人可以看到的風景是多樣性的,它更宜于兒童親近自然的成長。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活動半徑越來越大了,十歲左右就穿梭于南京市的城東南。

出了大院,一直向東是大片的菜地,郊區農田不是用來種糧食的,而是種植一季又一季的蔬菜供應給皇城里的消費者,歷朝歷代皆如此。我們偶爾可以看到將軍塘周邊沒有經過開墾的濕地里長滿了蘆葦和野蒿草,游弋飛騰起來的野雞野鴨往往被背著老套銃子的獵人盯上。1960年代初,我們對這片原始荒涼的土地抱有一種恐懼的心理,傳說紫金山上的狼都下到了中山門,這使孩子們去挖野薺菜、采野茭瓜時都是成群結隊而行。那時,將軍塘里的野生大鯽魚十分好釣,用細竹竿綁上魚線魚鉤,穿上紅蚯蚓,用麥麩打個窩子,即可拎上半斤以上的鯽魚或幾斤重的大鯉魚,而更大規模的漁情發生在寬闊的護城河里,饑荒年代迫使人們拿起了釣竿,漁獲成為家庭經濟補償的一種渠道,那時,南京最能吸睛的事情,除了看犯人斬首外,就是在護城河邊看垂釣了。

這兩種事情我都經歷過,一次是兒時跟著人群追著那黑色的囚車——就是我們小時候在電影《鐵窗烈火》中看到的國民黨軍警駕駛的那種有乳釘的囚車,連警報聲都與電影里的一模一樣,不知所以然的我,跟著人群往水西門外奔涌,那一刻的風景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人流像潮水一樣流瀉,看客們嗷嗷的呼喊聲伴著母親聲嘶力竭呼喊子女的叫聲,空氣中彌散著極度興奮與極度恐怖的情緒。我最終沒有跟上洪大的人流,不知是遺憾,還是失落,我坐在馬路牙子上喘著大氣,系著鞋帶。多少年后,當我捧讀魯迅先生的《藥》《阿Q正傳》時,才理解了作為一種傳統文化遺留,“看客”心理造就的看殺場遠比看戲興奮的畸變心理。這種現場感,這種非虛構的真實感,這種痛感與快感融合在一起的驚心動魄的場面,極大地滿足了城市看客們的內心,引起其麻痹神經深處的震顫和快樂。這樣的風景不看也罷,但到了1960年代中后期,改為敞篷軍用大卡車載著一群死囚的壯觀風景仍然虹吸著龐大的看客人流。

在護城河看釣魚的心境就不同了,它滿足的是看客們羨慕、嫉妒、恨等各個層次的豐富的心理需求。站在高高的河岸上,俯視釣魚人在陡坡河畔下垂釣,也是閑時閑人的一種樂趣,那樣的場面一直延續了幾十年,直到護城河的魚幾近釣盡。那時,釣上來的魚都是野生的大魚,看著釣魚人放長線釣大魚的風景,不僅讓垂釣者激動無比,也能讓岸上看風景的人興奮幾天,眼見著釣者與魚搏斗的場面,人群的反應在不斷變化,時而嚎叫、時而靜默,時而嘆息、時而歡呼,節奏感極強。漁人隨著魚的掙扎,放線、拉線、拎頭、嗆水,周而復始,一個小時后,當精疲力竭的漁人將筋疲力盡的大鯉魚拖至岸邊時,人群沸騰了。于是,這風景就變成了一幅永恒定格的畫面。

“進城”一詞是當地郊區農民的口頭禪,這既是自我身份的卑賤定位,又體現了一種對城市生活的向往。據我對南京方言的細致考察,有一個詞體現了我從歷史生活中悟出來的真諦,那就是對“上館子”和“下館子”的區分使用。“下館子”是城里的市民去飯店吃飯的稱謂,足見城里人的氣派,雖然“下館子”也是市民鮮見之事,但說話的口氣也真的不一樣,那樣的底氣和當時流行的電影《小兵張嘎》里胖翻譯的經典臺詞有一拼,胖翻譯說的是“老子在城里吃館子也不問價”。如果說“吃館子”是中性的平視之詞,而“下館子”則有了對館子的俯視的意思了。而城外的農民進城去饕餮一次,那除非是有了大事情要辦,比如結婚大事,進城弄幾桌就算頂破天了,一聲“上館子”如石破天驚,自卑中迸發出豪橫之氣,卻也充滿著仰視的意味。幾十口家族成員浩浩蕩蕩地開進城里的飯店,那是一幅什么樣的風景呢?1960年代初,這樣豪橫的詞語逐漸多了起來,只因大饑荒,一切糧油食物都是憑票供應的,而那時郊區農民握有部分自產自銷權,可以從中獲得豐厚的利潤。所以他們能夠豪邁地喊出:“七級工八級工,不抵老漢一擔蔥?!边M城!上館子!可以是常態的。那時在憑票供應外,市面上還流通一種叫作“高級餅”“高級糖”的食品,均無需糧票和供應券,而高級飯店里的各種美味佳肴,只要有錢即可享用,但那是高于市場價格很多倍的食品,一般來說,進這樣的飯店,除了高級干部(還不能是家累重的工農出身的高干),那就是有外匯券的華僑,再就是那時南京郊區的菜農,雖然他們的衣著土氣,甚至打著補丁,說一口土得掉渣的老南京方言,但是飯館里的服務員看見他們都得笑臉相迎。這是那個時代一道特殊的風景。

我們這些住在大院里的孩子有海外關系者甚少,即使有,誰家也不敢說,避之不及,而鮮有的兩三家高干,也都是工農干部出身,家累頗重,孩子多,窮親戚多,進城“上館子”是難于上青天。二十年前看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那個軍隊老首長家鄉的窮親戚進城去他家吃喝拉撒的情形,立馬就讓我想起了當年大院里那個老紅軍校長家的境況,好在大院食堂伙食部分彌補了各家各戶飯桌上的窘迫。當然,各家各戶也會因不同的理由,偶爾悄悄地進城“上館子”。

雖然我們并不能像當地郊區農民那樣闊綽地進城揮霍,也沒有軍隊大院里的“特供”,卻也會在星期天由爺爺帶領著,去建康路或新街口洗澡購物,而后饕餮一頓:無非就是永和園的小籠包子和同慶樓的水餃之類的小吃而已,但在缺食少油的饑荒年代,這也算是一種幸福生活了。

走到光華門,坐四路公共汽車,在建康路總站下車,從夫子廟的東入口一路逛街,目的地無非是先到建康池、三新池或大明湖浴室。

下得車來,再看夫子廟,就再也不是童年時代住在姚家巷時的情形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棟西式的建康路郵局,拾級而上的陡坡石條踏步被磨得錚亮,臺階下,小方石條拼就的馬路旁邊,時常坐著一兩個戴著老花鏡的長者,面前擺放著可以折疊的一桌兩凳,前面豎著一個幌子,上書“代寫書信”,讓人想起舊時代的街景來。少年時代每每遇上取款、郵寄包裹和拍電報的事情,我都會來到這個歷史悠久的郵電局,以前我一直以為這是南京最早的郵電局,后來才知道中山陵里的那個小郵局才是中國之最先,但那不過是個歷史的擺設,這個一百多年來對于每一個南京人生活影響極大、利用率最高的建康路郵電局,才是南京現代通訊的精神地標。

沿建康路大馬路向西,在夫子廟的南入口前,一個警察崗亭在風雨中佇立飄搖了幾十年,那是我童年和少年時代的一個莊嚴的地標。我經??匆姶髦笊w帽和白手套的交警在此處進行交接班,當時的交警是站在那個三叉路口的一個圓臺上指揮交通的,他們的脖子上掛著哨子,邊吹哨子邊指揮,路人看他們就像看北京天安門升旗的儀仗隊一樣新鮮。記得有一次祖父為了滿足我們坐小汽車的愿望,租了一輛小包車。那是一輛民國時期的舊轎車,司機戴著白手套,看上去很莊嚴,路過建康路三叉路口時,他把前車窗中央那個示意需要轉彎的紅藍箭頭撥成橫著的一字型,只見那交警用雙臂擺出一個九十度的造型,一聲哨響,汽車便轉彎絕塵而去。

從建康路到三山街也就一站路,建康池在路北面,但路北絕沒有路南繁盛,商店都集中在路南,煙酒店、糖果店、茶葉店、日雜店、布料店和刀剪店……當然最著名的是復興酒家(1970年代改為江蘇酒家),全國連鎖的“盛錫福鞋帽店”也在馬路邊。接著往前,步行到大行宮和新街口也就兩三站路,可謂“一日看盡長安花”。這里是南京自民國時期到1980年代人口流動最大的最繁華的商業風景區,至于如今是否還是人流最密集的地區,我就不得而知了。近三十年來我很少去那里,據說每年的燈節一天就有幾十萬人流量,那是因為南京上燈的風俗造就了那繁華的古典夜間風景畫。

我曾經細致描繪過南京澡堂子里的風景,作為南京風景的歷史版圖,如果缺少這一景,就顯得寡淡多了。前文所述的三個浴池皆為南京的老字號,我們去得最多的是三新池和建康池,浴池門口的小吃攤賣的是花生米和各種各樣的瓜子以及冰糖球和炸白果、青橄欖之類的吃食,其中最受歡迎的是老少咸宜的花生米,有些長者自帶了小瓶裝的燒酒,用它下酒,小兒吃著噴香的花生米,不像磕瓜子那樣費事。花生米有兩種:一種是椒鹽的,一種是紅色的上糖玫瑰花生米,甜咸隨意。老澡堂脫了衣褲是需服務員用叉子叉上房頂下那一排掛鉤上面去的,一來是節省空間,二來也是安全起見。

進入浴池,那就是另一番風景了。推開那扇被水汽長年浸泡的彈簧拉門,迎面撲過來的是一團濃濃的霧氣,影影綽綽的白花花的肉體摩肩接踵,一股說不出來的老澡堂的百年水垢的特別氣息包圍著你,有點讓人窒息,讓你永世難忘。好不容易擠到水池邊,慢慢將雙腳伸入水里,俟逐漸適應水溫后才可讓身體入水,那池里的水是乳白色的——那是由多少人皮膚上的角質層污垢和肥皂余沫才能混合而成的水啊。外池中用兩塊沉重的大木板間隔成三個區域,而最里面的是燒鍋池,上面鋪著柵欄門格式的木框,那是供老浴客享受的福地,其功能就像現在的芬蘭浴汗蒸。只見那老浴客突然吼出了京劇《空城計》中的唱詞:“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聲音高亢有力,卻漸漸變得愈來愈細弱,俄頃,又轉成了淋漓盡致的大鼾,或許他是個酒后入浴者吧,這是老澡堂風景中的一個不可或缺的背景音。

這樣的沐浴當然是被當代浴者不齒的,太不衛生了,但這恰恰就是老澡堂文化的精華所在,其歪理就是沐浴須得用熟水浸泡,眾采千人污垢之“養分”,名曰補陰陽之氣也。其實,誰都知道這理是無稽的,眾人卻仍把它當作一種沐浴必不可少的傳統形式。當然,彌補衛生水平不足的措施也是不可少的:浴池外有一間出入的門廳,那里有一個不斷添加熱水的蓄水池,旁邊放著七八個單柄的小木桶,泡完澡的人用它來沖洗身體,以完成洗浴的最后儀式。此外,老浴客還有一道必不可少的戲碼,那就是搓背,一層陳年老垢褪下,猶如脫胎換骨一樣,讓浴客立馬有了成為新人的感覺,尤其是搓背師傅搓完背后,用空掌心將浴客全身上下拍打一遍的習俗讓人震撼,那聲音響徹屋穹,可謂澡堂里不可或缺的拉德斯基進行曲。

浴室風景的后半部呈現在澡堂休憩大廳里。服務員一聲吆喝,你就可以接住他拋過來的熱騰騰的毛巾把子,很有儀式感,當然,他也會熱情地用熱毛巾幫你擦拭脊背。以下程序則是一個老浴客獨有的人生享受:大廳里的浴客有的在酣睡,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書,更有甚者就著花生米小酌,最愜意者當屬修腳的浴客,全套修、刮、捏之后,修腳師傅會幫你全身按摩揉捏一番,也算是一種饋贈吧,因為那時沒有按摩這個項目。

你可自帶茶葉,也可買澡堂里的茶葉,泡上一杯清淡的綠茶或是釅釅的紅茶,在似睡非睡的啜飲中閉目養神。說實話,在那個沒有什么娛樂活動的時代里,成年人泡澡堂是一種消磨時光的好法子,就像那時的青少年最大的快樂就是進電影院看電影一樣。這是一個容易上癮的娛樂方式,所以,賴在澡堂里的浴客大有人在,時間一長,服務員就會用各種各樣的提示語驅客,禮貌的行為是催醒浴客,不斷遞毛巾把子給你,暗示你得離開了;隱晦一點的是拖著長長的尾音喊一聲“又來一位”,明確一點的是“時間不早咯”,更不客氣的是提醒“前客讓后客咯”。當然,如果你暗地里塞給服務員一點小費,他會加倍地伺候,其熱情度會讓你充滿歉意,譬如他會問你餓不餓,如果你愿意,他就會幫你去對過的面館給你端來熱騰騰的澆頭面條、餛飩、小籠包子之類的小吃,雖然那個時代早已廢除了小費制度,然而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法則還是有效的。

如今這種眾生同浴的風景早已消逝了,那個數九寒天進澡堂的幸福感也已被淹沒在家庭浴室的日常景觀里,老澡堂的風景線只留在歷史年輪的底片中,不再顯影了。

2022年5月10日上午于南大和園

丁帆,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南京大學學術委員會委員。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學會會長、中國作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