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

年輕的機器人

穿無袖襯衫 是新的人類

在用預知的大腦工作

 

臂膀自如

關節和骨骼靈巧 嫻熟技藝

沒有一對皺起的眉毛

 

仿佛手是一種視力

連著一組組排列密集的神經

感應到所有指縫間的訊息

 

包括呼吸的態度

職業的恪守精神

他們像在反哺使命和邏輯

 

敦厚的心靈

似乎總在宏大的敘事里

點燃跳躍的寬闊胸懷 歷經的世事

 

機器人是又一個倔強的民族

嗚咽 牢騷 刻薄和自私

從不是他們的本質

 

而被傷害

或被一些反常的行為滋擾

就會騰升起一片不饒人的煙縷火花

 

我們與機器人對視

仿佛少了些閃電的思想

多了一層姿態或肩膀之間的皮囊

 

 

《晚間新聞》

抵達一個不可知的高空

在月球背面360億年的地殼上

越過隕坑 沙礫一粒一粒變成事物

橄欖石 玄武石和高鈣輝石沉默永存

跡象里摸索著的跡象

寧靜粗獷

飽經風霜

引導著土壤里的核聚變材料

閃出金屬礦脈的光芒

每一寸電波磁場

撩動銀灰的風和實景中的小山岡

行星留下的盆地 或沙壑

像在一半蘇醒一半瞌睡的夢中

使地球上的電視屏面

說出一朵貝殼生動而美好的話語

覺得房子里的星星和星星 太陽和太陽

都在交匯月亮的視線

出現了

扇面一樣的天涯海角 以及那

高過珠穆朗瑪峰的一座九千米山脈

留下腳印照片和聲音

飛翔的時刻

必要的想象

 

 

《星期天》

從很深膚色的手里

飄出一只比他們家鄉還大的風箏

拉長一根看不見的線段

 

仿佛世界上所有沿線的云彩和城市

都在轉向年復一年的江南湖邊

這個星期天早晨

 

感覺上追著風箏小跑幾步

實際移動了一片

巨大的陸地

 

開發區或背景里的素雅粉墻

綠色草坪像是那些外籍人員腿上

躍起的花紋

 

而把臂膀 云彩 風箏連在一起

晨風中同樣不可分的光斑

飄逸開了洋海棠的襯衣

 

飛翔的天空

五六個人笑著喊了好一會兒

是一種第三部分的空闊和晴好

 

 

《仨人》

下午慢慢過去

我們仨人坐在各自的沙發里

誰都不說一句話 盯著手機

空間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發生 像在淤滯

屏住的呼吸 夾在

胳膊底下和衣袖的褶皺里

偶爾一人咳嗽 另一個人就咬一下嘴唇

我挪動側坐的身子 調整姿勢

用肘支撐間歇一跳的心臟

感到隱隱出了一點狀況 在浮動手指

途經屋頂的飛機震得空氣嗡嗡直響

幾扇敞開的窗戶流過青藍的云

警覺到傍晚的時分來臨

這時其中一個人站起 邊撥電話邊走出了門

沿著一條空無一人的大街走去

天空灰得喊不出一點動靜

而我和另一個人

相互看了一眼 各自兜好手機

轉身說

太晚了 各自

走在沒有影子的路上

 

 

《芯片》

硅片或芯片

工業魂髓 恰好在手里

像紫蛙和玻璃蛙 躍出一座城市

變成空間里一股拉長的氣流

悅人的熒光跳動 激光的意識與知覺

從抽象到具體一點 觸及

集成電路 制造應用 納米 器件物理

融匯一切美好事物和生活的關懷

改變一眨眼的現在

光芒在精確的色彩中形成延伸的術語

替代全部電子元件的功率 功耗 功效

如同一瓣梔子花 彌散芳香

連接通靈的社會 家庭及所有個人的便捷

抓住的每一件事情 每一分鐘的價值

每縮小兩三毫米的加速交織

環境 年輕天空 昂首闊步的大地

仿佛都已變得纖細

留下了昨天無法留下的密集印記

使動詞的芯片

名詞的芯片

晶格里一朵朵狀態的云

藍色的金色的橘色的紅色的光線

在雙重的觀察中

變成簇簇溫暖的火焰

并在這瞬間 充滿了

震驚的閃耀

 

 

《凝視》

堅硬鈦金

或我好奇的一塊重要材料

疊加出一座很高的樓房 沒有平攤規模

黃色警戒線如同一垛實墻

顯得安靜

每扇窗戶上紫藍色的厚厚窗簾

電腦協調的心緒 設計的遁隱產品

或不可觸碰的尖端在眼里眨動

閃耀的一束光 伸向

遙遠的海洋 碧空和深處戈壁

咫尺之外嗓音響起亮閃閃的嘯傲

帶動的氣息

感覺眼前的電動門打開

院子里奔出一匹前蹄原地飛揚的銅馬

后腿支撐著伸展的軀體

神秘動態變成一個尋訪之人的形象

移動的斜斜日光

樓房影子觸及小挪一步的鞋子

頃刻的腳

似乎已從時間從空間從距離上

在此刻

抵達了一種

莊嚴的凝視

王學芯，生在北京，長在無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加《詩刊》社第十屆青春詩會，獲《萌芽》《十月》《詩歌月刊》《中國作家》《揚子江詩刊》《詩選刊》《現代青年》等年度、雙年度詩人獎，獲名人堂2019年＂十大詩人＂獎，獲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獲第五屆中國長詩獎，《空鏡子》獲中國詩歌網十佳詩集獎。部分詩歌譯介國外。出版《雙唇》《偶然的美麗》《塵緣》《可以失去的虛光》《遷變》《老人院》等12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