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女，土家族，中國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重慶市作家協會主席。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冬天的胡琴》，詩集及長詩《暗處的梨花》《空隙之地》《朱雀聽》《和誰說話》《霧中城》等，曾獲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民族文學》年度獎、艾青詩歌獎等十余種文學獎項。

 

晨歌

◎冉冉（土家族）

月光與大海

心想什么，

什么都來現前。

 

月光啊，我要那

未曾變藍的，

要那交出雪山的。

 

大海呢，我要那

尚未滿溢，沒起風，

被魚群和珊瑚熔補的。

 

今夜我們被大海和月光模仿，

彼此映照，相互傾聽。

當黎明來臨，無邊碧波

蕩漾著你的和聲，

你吸引萬籟的磁性。

 

有多少只鳥兒

1

有多少只鳥兒，

就有多少盞燈。

繽紛的鳥巢里，

擠滿節日生日得道日。

2

別問我鳥兒的體量，

它裝得下滿城的煙火和哭泣。

3

鳥兒適合在橋下做夢，

水中有顫動的枝條和

倒置的天庭。一只鳥兒

對另一只說：苦，其實是在炫樂。

那只鳥兒，曾經在監獄屋頂上

啄過積雪，它舌尖上有一座天堂。

4

千萬別低估夜鳥的快樂，

它鳴叫，是因為亮得撐不住。

若想打探那光源

請像貝多芬一樣閉上眼。

5

一只鳥兒，兜住了

另一只鳥兒的火，

它們燎原，若夏日玫瑰。

6

設計師，這里有一座

現成的鳥形建筑，不用裝修。

造型師，這里有連綿的

鳥之舞，請隨便拍攝。

催眠師也一并來吧，

夜鳥的停頓里，有用不完的

暗示，取不盡的自由。

7

鳥兒將終生的歌唱

獻給天空，天空知道。

一顆寂寂無名的小星

將歌唱獻給鳥兒，鳥兒也知道，

它是鳥兒的源頭和倉庫。

相對于更加遙遠寂寞的

另一顆星辰，鳥兒

也是它的源頭和倉庫。

8

鳥兒多給我一雙耳朵，

不是用來捕捉露珠，

而是用來盛放詞語。

每當我臨紙運思，

就會有日月奮馳而出。

 

晨 歌

我要清晨拉開窗簾的

記憶之歌。

 

小男孩走向餐桌，

尚未咀嚼的牙齒雪白，

尚未品嘗的舌頭粉紅。

準備中的早餐，

正在匹配他的純潔。

 

貓返回角落，若有來路，

一定是被露水打濕的那條。

陽臺頂的蜘蛛停止勞作，

夜來網住的已然漏盡，

接受遺失是它每天的功課。

 

給脫脂牛奶一聲贊美，

輕盈、細膩、甘甜，和睡夢

何其相似，一宿酣睡

酬勞白晝的輾轉艱辛。

 

贊美一聲蛋糕和菜粥，

它們用另一種形態依戀你，

你的沉默，有它們伴隨。

 

除此而外，我還要贊美

清晨那關得住痛苦的門，

坐得穿寂寞的凳子，

干凈得只剩下墨水的筆，

那來自靈魂的懺悔和歉意。

......

（節選自《民族文學》漢文版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