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子來信

還沒入林，熟悉的聲音便指引我

走向大自然。天空灰暗，草叢蒙著孤獨

以荊棘，拉扯著我的衣服

而遠處青澀的桃葉，是我想要捕獲的

穿出草叢，我渡經時間之河

水浪炸裂，沒有章法

眾多的嗚咽，問候每個過路人

木筏上岸的同時，暴雨也正降臨

囤積了幾年的沉默，露出

鋒利的牙齒，撕開林間細軟的暮色

我是在雨后，桃樹平靜的呼吸下

撿到這個蟬蛻的。它很普通

茶棕色，半透明，幼小，如枯葉般輕薄

而里頭的冷清空蕩

有著寬厚的一生，待我去完成

 

走馬練習

黃昏，身體往日落的方向傾斜

生活總在搖晃，因某些流逝而顫抖

他托著影子奔向空曠之地

而背頭的嘈雜也在牽扯他的幽暗

如愛過的熱烈，沒有松開他

他至今仍未把控這其中的平衡

暮晚飛馳而來，星辰升起

他舍棄月光，而繁星不夠明亮

他執著于寂靜，但晚風

偶爾會啪啦作響，在河流中迸裂

 

水鏡方程式

時間在塌陷，無關于光景的永恒

無關于生走向死。先是日暮闖進水霧

安插苦味的圖景，印刷不規整心事

暴雨接踵著，駛入都市的高速

湖水承受快與慢的修飾，溢出疲勞

古人在此修亭，搭建即是靠近夜

看湖，可以看到自己探出的水波

空洞乏力，無聲，對生活放低姿態

鬧市在成長，而我的面容

已然有些衰弱。經歷舊詞里的情愛

額頭添增一絲沉默，收斂輕佻

蝸居于城中村，熟悉油煙是必修課

每天關心菜價的起伏，擔憂糧食

下班，盤旋在出租屋周圍的

是潦草建筑的嘆息，隔墻可聽到

夫妻爭吵，麻將牌犀利的碰撞

小攤販賣街景，嘈雜攻占余熱

皮膚再添增沉默，皺紋逐漸彰顯

另一方面，異鄉因子不時躁動

偶爾查詢返鄉車票，而不能購買

只能將情感濃縮于頁面的刷動中

看著鏡中枯黃的自己，晚風在流動

捕捉周遭事物間的平衡：

我融入里面，像融入城市的吞吐

笨拙的姿態逐漸習以為常

這座湖，待我離去，又將重新

接納新者推門，方程無解且循環

仿佛風遠離風，彼此又相依為命

 

未完成的雨滴

村莊空蕩，孩子接住它細嫩的迭聲

它在他的手中，那么溫柔，那么活潑

如他的玻璃球，沒有任何色彩

 

他母親看到雨，悲傷便占據了他的家

作為寡婦，她想到了落葉

想念丈夫給她撐開雨傘，化掉的漣漪

 

他回到房間，這個秋天

有些雨途經他的手，未完成落地

就消失了。他母親抱著他

脆弱里總有多余的溫和，閃閃發光

 

窗臺的花

我種植的花枯萎了，過幾周

這片地，又長出了別的

而我還留戀在上一朵花的嬌嫩當中

風輕撫過塵世，清香溢滿窗臺

穿進我前段憂悶的時光

我拒絕新的事物，因為陌生

會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躺在床上，光線也讓我感到陌生

我反復遺憾，她倆長得不相似

沒有可愛的枝葉

也沒有迷人的花瓣。或者她有

但我并不愿意去注視她

這幾天，梅雨來訪

而這朵新花，仍在窗臺緩緩生長

有些事物，你無視她

她也沒有任何一絲絲的不耐煩

 

草木深

陌生的氣息，穿進小道的平緩

短暫相交。樹梢暴露出驚愕的神情

伸出鋒利的針尖，試圖阻滯你的到來

不讓單調的色彩有著不均勻的步調

 

野草茂盛，盤踞在殘屋的每個角落

你無意闖入林間，途經于此

看著落日低過百草叢，許多事物敵不過

時間的覆蓋，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鳥鳴填充那些碎裂的視點

你踩在青石板上，此處又得重新規整

如體內照見微生物，水浪上岸

淺灘被慢慢磨細，呈遞鱗甲的金黃

 

因為你，晚風比往常來得偏快

強調萬物運轉的呼吸，隨機而變

因為你，草木的生長暫緩

樹上的松果帶著憂傷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