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或白鸛

——致雷平陽

1

在昭通

在歐家營

在廢棄的雷氏老宅

雷平陽指著空地上

微微隆起的一個土包

開始了他低沉的云南講述

2

一天黃昏

一只白鷺或者白鸛

反正是白色的一只大鳥

來到這片梨園

到了晚上 月光下

那只白鳥

一動不動

3

簡直就像是鄉村的幽靈

梨花偶爾落下來

仿佛披麻戴孝的誰家兒孫

這一切

更像是夢本身

可第二天一放亮

它還在附近東走西蕩

偶爾啄啄什么東西

4

那年 整個昭通都在罕見的

干旱和饑荒中

最終 這一只白鳥

死在了這里

饑餓的一家人干瞪眼

張著嘴瞅著那只白鳥

從沒有吃過這種異常的動物

也不知道

吃了會不會發病

或有大不祥

5

實際上

那只白鳥

瘦得只剩下一身羽毛

一堆正在融化的雪

只能 埋了了事

6

對于這只白鳥的到來和死亡

雷平陽三緘其口

好像

還有更深的秘密

埋在那個小小的土包之下

仿佛這一切

只是死亡的幻象

找到了絕好的替身

白鷺或白鸛

月光和梨樹

剛好構成了

一個絕好的死亡舞臺

有些事物處于更深的惶恐中

一條路越來越清晰

那是早起的人硬生生踩出來的

誰都不會料到

草叢里有震耳的轟隆聲

兩只野物

倉皇起飛

巨大的翅膀

瞬間掠過白楊樹林

猝不及防中加速的心跳

有些事物處于更深的惶恐之中

霍俊明，河北豐潤人，《詩刊》社副主編、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委員、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著有《轉世的桃花——陳超評傳》《詩人生活》等專著、史論、詩集、散文集等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