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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愛與死亡》
來源:中國作家網 | 帕特里克?聚斯金德  2020年02月18日10:02

作者:【德】帕特里克?聚斯金德 譯者:蔡鴻君 張建國 陳曉春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1月 ISBN:978-7-5327-8241-3

若沒有人問我,我倒還清楚,若有人問我,我想要說明,就渾然不解了。

—奧古斯丁《懺悔錄》

圣奧古斯丁對于時間的論述,同樣適用于愛情。我們對它想得越少,就越覺得它自然,可只要開始對它苦思冥想,那我們就陷入一片混沌。這種奇特的真相由這樣一種事實加以證實,即從文化史伊始,人作為藝術家,以及自俄耳甫斯時代開始,人作為詩人,很少有比愛情更讓他們堅持不懈研究的東西了。因為確實眾所周知的是,詩人不是寫他已知的東西,而是寫他有所不知的,且是基于某些他們雖然不知道,卻務必要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原因。這種“不知道”,這種“我不知道這是何意思”,就是讓他們揮灑筆墨、奮筆疾書或彈琴吟唱的最初動力。(憤怒、悲傷、激情、金錢等完全是次要的東西。)倘非如此,那世上就不會有詩歌、小說和戲劇,而只有那些官方公告了。

謎一樣的東西似乎脫離不了愛情,人們不可能完全清楚地認識這種東西,只能對它做些不夠充分的解釋。這自然也適用于宇宙大爆炸的話題,或者兩星期后的天氣會怎樣的問題。然而,宇宙大爆炸理論和天氣預報讓詩人及其聽眾興奮的程度要遠低于和愛情相關的一切。因此,愛情想必包含了比那種不可思議的東西還要更為豐富的內涵。它顯然被每個人理解為一件涉及他本人的最至關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在找對象的時候,對于宇宙起源的問題,即便是天體物理學家也不大會感興趣—遑論天氣這件事了。

但同樣的問題就不適用于呼吸、進食、消化和排泄了嗎?小時候我就常常問自己,為什么小說中的人物就從不去上廁所呢?童話里,歌劇里也沒有,戲劇、電影和造型藝術里也沒有。最為重要的,偶爾最為急迫的,生活中確實最為必需的活動之一,卻并沒有出現在藝術中。相反,它一如既往地、不厭其詳地關注愛的欲望、愛的痛苦以及愛情的所有初始和變體,正如我當時相信的那樣,人們完全可以放棄愛情。為什么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一種糞便崇拜,卻有對乳房、陰道以及陰莖的崇拜呢?這種想法雖然幼稚可笑,卻并非完全荒謬絕倫。在柏拉圖的《會飲篇》中,厄律克西馬庫醫生認為,愛神厄洛斯的作用在肉體正確的進食與排泄和兩個人心靈愛慕的方面有著同樣的體現。但在不勝其煩地論述愛情本質的七個豪飲者中,厄律克西馬庫是最單純的演講者。作為自然科學家,愛神對他而言無異于一種保持和諧的基本原則,仿佛是一種將秩序帶入世界的物理常數,而且是在所能想得到的一切領域,從農業到潮汐漲落,從音樂到打嗝。今天,像他這樣的一個人或許會將愛情定義為酶、荷爾蒙或者氨基酸產生作用的無數現象中的一個。這一點在我們看來平淡無奇。很少令人振奮。也很少得到澄清。因為做出定義并不表示得出普遍結論,而是恰恰相反,是劃清界限,是和普遍性區分開來。當我們想談論我們至少自以為知道有著某些與眾不同之處的愛情的時候,即便有人向我們解釋說,他們描述的是一種普遍性的基本原則,潮汐和消化器官同樣服從于這種基本原則,這對我們也很少有用。他也完全可以告訴我們,死亡是一種熱力學現象,變形蟲和飛馬星座上的一個黑洞都和它有關—而我們依然對此一無所知。

那么真有可能,愛情也具有其物理和化學的方面,具有其機械和植物的方面—司湯達將它稱為結晶作用,在其他地方則被稱為狂熱;在柏拉圖的《斐德羅篇》中,蘇格拉底說熱戀是一種沉醉,一種疾病,一種瘋狂。可又不是糟糕的沉醉,他補充道,而是世上所有的最棒的沉醉;而且不是有害的疾病,也不是一個人病理學意義上的幻想,而是一種受神靈啟示又渴望歸入神靈的躁狂,一種神圣的瘋狂,它賦予在塵世中密切相連的靈魂以顫動。愛神本身雖然不是上帝,既不好也不壞,既不漂亮也不丑陋,而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強力,人和神之間的中間人,一個把渴望灌輸給缺乏的人的催促者:對美麗和善良的事物、幸福、完美的渴望—這些統統是神圣的標志,戀愛的人在戀人身上看得到這種標志的痕跡—最終甚至是不朽。愛神是那種“在美麗的事物中孕育和誕生的迫切的愛”,狄奧提瑪如是說,在《會飲篇》中蘇格拉底稱其為最智慧的女人。而這種“孕育和誕生”,想必也有肉體和獸性的一面,但更多的還是精神的、教育的、藝術的、政治的、哲學的,簡而言之,我們命名為創造性的東西,就是人對于不朽的分享,因為它超越了死亡而發生作用,而存在下去。“……在美麗的事物中”,這并非一句無足輕重的定語,“在美麗的事物中孕育和誕生”,就是在渴望那些恰恰是我們作為人所缺乏的神圣的特質。

這是一個難以盡釋的論題,而其馨香在過去的兩千五百年里并沒有消失。從低劣傷感的流行歌曲到貝多芬的《菲德里奧》和莫扎特的《魔笛》,從低俗小說到克萊斯特的《安菲特律翁》,寫作和歌唱的一切都在試圖表達這樣的信念:愛是崇高的、神圣的、救贖的東西,而在其中被歌唱和描述的那些習語,直至今日依然具有宗教般的力量。只要它足以使之和糞便區分開來,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