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河古鎮

麗江古城西去4公里，有古鎮名束河。束河為納西族聚居區，是茶馬古道由云南較低海拔地區進入藏區的一個連接點，地理位置重要。往昔眾多客商趕著騾馬到這里歇腳休整，然后跨過金沙江，北上高原。

我到束河古城的那天，陰雨綿綿。撐著傘，踩踏著被歲月滄桑打磨得光溜凹陷的石板路，沿著從古城中流出的名叫青龍河的水渠緩緩北上。讓人最感到驚奇的是，這寬不過兩米的水渠，從城中流出來，居然還是如此的清澈！

我見過不少進入城市的水渠，進城時清澈明亮，出城時就不成個樣子了。西北有的城市干旱缺水，白楊樹長在水渠里，日夜灌溉著，才得以活命。只有在這束河古城，水渠姑娘她進城時是一個姑娘，出城時還是一個姑娘，還是那樣清純嫵媚。

水渠兩岸，沿街道滿是小商店、飯館、茶坊等。街道為青石板鋪就，被歲月的腳步踩踏得光溜溜的，或凹進去，或鼓起來，面團似的。各種各樣的店鋪悠閑地分布在街道兩旁，商品琳瑯滿目。手工編織的藏式披肩，做工精細，花色多樣。姑娘們一邊編織，一邊展示銷售。銀匠丁丁當當地敲打著，現做現賣，貨真價實。水渠臨窗而過，過渠的橋板黯然。渠水是飯館的天然冰箱，一箱箱啤酒放在水中自然冷鎮著。渠道邊的茶坊蠻有情趣。臨渠而坐，品著茶，數著渠水里的魚兒，聽著對座彈奏琵琶，如清爽的水波在心壁蕩漾。

我在一片滿是碧綠水草的渠邊停下來，癡迷地看那水草，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那綠。一縷縷長長的碧綠水草，像睡美人的長發，隨著渠水的流動彎彎扭動，永不止息地舞蹈。

站在青龍橋，北望渠頭，近看一大塊展板上的古鎮地圖。被稱作九鼎河、青龍河、疏河的三條水渠并肩自北而來，往大里說，有點像三江并流。從這兒以下，九鼎河、青龍河往南流，疏河折拐向東，分成十多條小渠，分散開去，恰似一束稻把，這里的渠河是論“束”的。

沿九鼎河上行。渠水源頭，有半畝見方的水池，名九鼎龍潭。站在潭邊，只見水平如鏡，近樹、遠山靜靜地倒映在水中。魚翔水中云天，翱翔在樹梢，親吻著玉龍雪山的峰巔和白云。

想到朱熹的《觀書有感》：“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讀書觀景，觀景讀書，二者是相通的。束河的渠水清澈，在于龍泉活水。

問渠哪得清如許，流過一座古城之后的渠水仍然還是那么清澈，是因為納西族人尊崇自然、敬畏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

出了束河古城，驅車向北上行。行駛在一條標名為“裸美樂”的山谷。同行的納西族朋友告訴我，這三個字是納西語音譯，意譯為“神秘的峽谷”。神秘峽谷中建了一處名為“東巴谷”的生態園。園中有東巴神院，有匠人街，納西、藏、傈僳、普米等民族村寨的情歌對唱和民俗演示很吸引人，繞有意味的是森林浴道中專設的祭署臺。

納西族人信奉東巴教，崇尚萬物有靈、靈魂不滅，認為天、地、日、月、山、水、雷、電等自然物和自然現象均有神靈，可賜福，可降禍。由此，納西族聚居區總有頻繁的祭祀神靈的活動。有專門的“祭署”活動，每年農歷二月，全村寨人集體到水源處祭祀。署，納西語音譯，即掌管自然界的神靈。相傳，署神首領與人類祖先為同父異母兄弟。人如亂砍濫伐森林，污染水源，觸犯自然，署神就施放疾病和自然災害懲罰。人必須善待森林和水源，定期祭祀署神，祈求免災賜福。

束河問渠，這才問到精神意識的源頭。我終于明白，一條流經古城的水渠，何以還是那樣的清澈而富有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