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 佟飚

“理性與人文主義精神的影響，使得素描的意義不僅在于構圖、設計、圖案、意圖、光影、輪廓、明暗、結構，更在于由此具有了形而上的精神超越。因此作為造型藝術的基礎，素描首先是色彩語言形成的前提，亦是培養形體感知力的重要途徑。 ”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這一番話，出自近日亮相中國美術館的“2016全國素描藝術大展” 。該展由中國美術館主辦，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廣州美術學院、四川美術學院、魯迅美術學院、西安美術學院、天津美術學院、湖北美術學院共同協辦，匯聚了這9所專業藝術院校的師生素描作品近300件。

強調素描是根本，傳統素描教學對現代藝術的發展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在當代國內、國際藝術語境和全球藝術資訊同步的時代背景下，在寫實繪畫不斷受到沖擊的今天，以裝置、新媒體、行為、表演等眾多形式為代表的前衛藝術共同提出一個問題——素描仍是美術教學必須的手段嗎？對此，吳為山談到：“上世紀80年代以來，當代藝術的崛起使得素描面臨新的挑戰，愈來愈多的青年學子忽略了造型基礎，把目光投向以觀念為主的表現形式，素描逐漸失去了往昔的重要地位，這是危險的信號；而另一方面，我們在此次展覽中也看到，一大批青年藝術家用獨特的視角和方式拓寬素描藝術的邊界，轉變傳統意義上的素描觀念。 ”

　　素描風格，體現院校風格

“素描是繪畫的基礎，也是繪畫的方式，是所有院校賴以培養造型能力最基本的課程，也是眾多藝術家解決造型問題的秘匙。很多的藝術家終其一生，都希望通過素描探尋造型世界的秘密，通過素描接近繪畫藝術的本質。 ”在中國美術學院院長許江看來， 20世紀初，一批胸懷復興中國美術理想的藝術家遠赴西方學習，歸國后從事美術創作和教學，系統地引進西方繪畫技法。而素描無論從文化理念還是表現方法上，都是學習西方美術的起點與重點， “素描的風格，其實也正代表了各個院校的風格。在這樣一個中國素描發展百年的時期，此次展覽為每個院校提供平臺，大家帶著各自對素描不同的理解，進行學習和交流。 ”

展覽中，中國美協名譽主席靳尚誼21歲時在中央美術學院馬克西莫夫油畫訓練班時的一幅習作—— 《拄拐杖的老人王大爺》吸引了很多觀眾的目光。畫中描繪了一位質樸的農民形象，他的衣裝被細膩的筆觸所勾勒，若有所思的神情也刻畫得頗為巧妙。“素描不僅僅是對眼前之物簡單機械的復制，更是藝術家對于內心之物的再塑造；通過對創作對象的描摹，體現的不單是形似更是神韻與情感力量的表達。 ”中央美術學院造型學院院長馬路說：“對于中央美院的素描教學影響最大的，當屬老院長徐悲鴻先生。他所倡導的寫實藝術風格，之所以會被大多數藝術家所接受，是由于在當時積貧積弱的國家境遇中，逐漸將師造化的重點，從山川自然轉向了人，以人物為主題的寫實藝術代表著一種新，一種沒有見到過的創造。徐悲鴻先生1953年去世后， 1955年中央美術學院聘請蘇聯專家馬克西莫夫開辦為期兩年的油畫訓練班，留學蘇聯的學生也陸續回到央美任教，把蘇聯的現實主義藝術風格帶到中國，并確立了以人物的素描教學為中心的‘基本功’ 。 ”在馬路看來，任何方法都有其所長和所短，素描亦如是。對于寫實藝術，如果只作簡單理解，會導致以再現為唯一標準。而師法自然的關鍵在于“師法” ，而非模擬，要讓繪畫起到自己的作用。素描教學，歸根結底是在教人。畢竟人的主觀能動性，才是最大的動力。

維納斯石膏像 朱乃正

　　研究西方，梳理傳統

中國藝術的傳統與西方迥異，致使有人抨擊素描教學是對中國畫的“摧殘” 。對此，許江有自己的看法——素描訓練的是對學生觀察對象、分析對象、表現對象能力的培養，它與創造力和想象力的訓練并不矛盾。中國古代雖然沒有素描這個概念，但是當我們欣賞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中一個個生動的人物時，沒人會懷疑他一定仔細觀察和研究過日常生活中的人物和景物。與西方不同的是，中國藝術更注重對精神氣質的表現，而不是外觀的絕對肖似，因此中國雖然沒有發展出西方意義上的“素描” ，但這種觀察的方法卻從未缺席過。

“中國美術學院自1928年創建以來始終貫穿著兩條學脈：其一是開闊視野，積極吸收西方藝術的精華；其二則是接續傳統，以圖推陳出新。這也是國美首任院長林風眠先生提出的學術主張——研究西方藝術，整理中國藝術，以達到中西融合、創造新藝術的目標。中西并重的學術姿態不僅使西學得以發展，同時也給國畫的先生們以極大的空間——國畫系率先引入素描教學，打破爭論的藩籬，更開拓了國畫的創作視野。以劉國輝、吳山明、宋忠元、顧生岳、吳憲生等人為代表，繼承和發展了浙派人物畫的傳統，將傳統的水墨線條引入到素描訓練中，充分調動傳統線條的藝術表現力。 ”許江回憶道。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的前身是成立于1956年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由于學院的主體仍以設計為主，因此關于素描教學的爭論也從未停止。從表面上看，設計學科對素描的要求似乎與美術學科有著極大的差別；但從根本上看，素描仍然是培養學生心、手、眼配合和協調能力最有效的方法。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副院長張敢介紹說：“在遴選參加展覽的作品時，我們也選擇了當年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時期的學生作品，還無意間找到了著名漆畫藝術家程向君讀大學期間的素描作業，也可以說是素描教學成果一個很好的例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