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延濱:大地之詩——南水北調(diào)采風速寫

　　南水北調(diào)采風團出了北京，一路向南。

　　我是第二次參加南水北調(diào)采風，上一次是在春天，春天里的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處處都讓我感到新鮮，回京后寫了一篇以3萬字的文章收入了何建明先生編寫的《中國治水史詩》。這次是2012年的金秋時節(jié)，同行的一半是兩次來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的老朋友，加上團長施主編是個開明的頭兒，一路上邊看邊聊甚為開心。上路出行的日子離諾獎發(fā)布消息還有兩天，聊的一大主題是“莫言能否得諾獎”。邱華棟認為莫言得獎是早晚的事，甭著急。徐則臣神神秘秘地接了個據(jù)說是歐洲來的長途，便報告道“百分之九十九”。莫言得到諾獎終于夢想成真，而邱華棟把大家協(xié)調(diào)來再走“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讓我們“穿越”文學與現(xiàn)實，細讀另一篇大文章，大地之詩——南水北調(diào)工程。

　　南水北調(diào)工程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標志性工程，將在中國大地上與萬里長城、大運河一樣，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史詩的輝煌篇章。中線工程總干渠溝通長江、淮河、黃河、海河四大流域，需穿過黃河干流及其他集流面積10平方公里以上河流219條，跨越鐵路44處，需建跨總干渠的公路橋571座，此外還有節(jié)制閘、分水閘、退水建筑物和隧洞、暗渠等，總干渠上各類建筑物共936座，共同構(gòu)筑起一座世紀豐碑。第一次采風我寫了全面介紹中線工程的文章《一條流向北京的生命之河》。這次再游，邊看邊想，我想把這條輸水工程稱為“大地之詩”，有一個關(guān)鍵詞：穿越。中線工程全長1000多公里，基本的思路是丹江口水庫高筑壩，提高入水口水位，然后精心設(shè)計走向，讓北調(diào)之水全程自流到達北京及華北地區(qū)。全程自流是順其自然的理念，然而橫亙在自流方向上的河流、山脈、城市、鐵路及各種道路，都需要完成“穿越”方可實現(xiàn)，因此，“穿越”成為這首史詩的詩眼，也是我們看到的當代工程奇跡。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穿越，就是讓長江與黃河互相穿越的“穿黃工程”、漕河渡槽工程和焦作穿城工程。

　　站在黃河岸邊，秋陽西斜，黃河灘上云霧朦朧，黃河水躍動霞光波影，一片安詳和平的景象。黃河是中華民族的象征，河清或河殤，都引來廟堂的安危與百姓的苦樂。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調(diào)來的南水是丹江口水庫蓄集的漢江水，漢江是長江水系的重要一脈，要將其水調(diào)到華北地區(qū)，就要讓長江水“穿越”黃河，漢水不犯黃水，讓一泓清水繼續(xù)北上。在穿黃工地，我們戴上安全帽，走向黃河桃花峪水庫庫區(qū)河岸一口巨大的豎井，在井口乘坐升降機，下到深入黃河河床底下的穿黃隧洞。引水總干渠在黃河流域規(guī)劃穿過黃河，是總干渠上最關(guān)鍵的建筑物，采用了隧道倒虹形技術(shù)方案，避免了與黃河河勢的矛盾。穿黃工程采用最新的盾構(gòu)法施工，國內(nèi)外都有成功經(jīng)驗可借鑒，結(jié)合兩岸渠線布置，穿黃河隧道工程全長約7.2千米，內(nèi)徑8.5米，設(shè)計輸水能力500立方米/秒。整個穿黃工程有兩條同樣大小的隧道，一條工作，一條備用。我站在豎井口，向上望是朗朗秋日晴空，朝前看是兩條火車都可以穿越的巨大隧洞。我想象著奔涌的漢江水在黃河底下湍湍向北流去，這是一幅何等吉祥的畫面：水下立交，各行其道，穿越了千年的夢想，黃河與長江相聚又各奔前程，奔這個民族充滿期望的前程。

　　穿黃工程是河床之下的立交，中線工程更多的跨越河流的穿越，是空中大渡槽的凌空飛越。其中已建成并且多次向北京輸水的就是河北滿城縣境內(nèi)的漕河大渡槽。我們看到的漕河渡槽橫跨漕河和馬連川河兩條河流，由于多年干旱缺水，早已干涸，布滿亂石的河床告訴我們這里曾經(jīng)水流充沛，現(xiàn)在卻成了橫在中線工程北上道路上的塹壕。站在這里，山里刮過來的厲風，讓人都有點站不穩(wěn)，風蕭蕭依舊，而河水變成沙石灘。滄海桑田，大自然變起臉來，有時比寫在紙上的詩句更快啊。好在有一條巨龍般的渡槽飛架在兩條河川之上，夠得上“氣貫長虹”了。漕河渡槽是南水北調(diào)中線漕河段工程中最為重要的部分，渡槽共41跨，總長1286.6米，設(shè)計流量每秒125立方米，最大流量每秒150立方米，每跨長度30米，無論是過水能力還是單跨長度均創(chuàng)造了全國之最，單跨長度僅次于30.8米跨度的印度葛麥力渡槽，為亞洲已建成的第二大渡槽工程(南水北調(diào)更大的渡槽尚在建設(shè)中)。巨槽飛架兩山之間，凌空穿越兩河之上，從高處看像雙通行的高速公路，從遠處看像架空的高速鐵路。這真是一個創(chuàng)造奇跡的時代，詩人李白到此也要改詩句：“丹江之水天上來”。

　　黃河河床之下的穿越，是穿越歷史；從河流之上凌空的穿越，是穿越夢想。而在焦作，中線工程總干渠對一個城市的穿越，是將一個神話變成現(xiàn)實的穿越。快到焦作的時候，同行的施主編說，這個城名一聽就覺得干得發(fā)焦！我沒有認真考證，也許是與這里曾是煤城有關(guān)，也許是因為這里缺水。中國的城市大多依水而建，渭南、淮北、洛陽、湯陰……一聽就知道是傍水而居滋潤秀麗的地方。焦作確實缺水，但那是“過去的日子”了，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將穿越焦作城區(qū)，成為焦作最有魅力的新景觀新地標。站在城區(qū)熱火朝天的搬遷工地，我們看到一條寬闊的通道正在形成，在這個通道兩側(cè)，地產(chǎn)商們的“水景高樓”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挺腰伸脖地站成排。從工地的氣氛和主人自豪而興奮的解說，我們已經(jīng)感受到“一條大河波浪寬”的焦作將會給這里的百姓帶來全新的生活、更美的環(huán)境，當南水北調(diào)這個世紀工程從設(shè)計圖紙“穿越”到老百姓的窗前，變成朝霞下的新風景的時候，那風景就叫——國泰，也叫——民安！